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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行针（第1页）

大峒主看了他一眼，哑声笑道：“你怕是不大放心她，怕她折在这十二峒中吧？放心，我等还没有愚蠢到自断退路的地步。”

李存礼但笑不语，大峒主倒是一副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他道：“既然你不放心，跟来看看也没有什么。只是不要出声音。”

不要出声音？李存礼一愣，他对蛊虫可是真没有什么了解，倒是听说过有些蛊虫培育的时候是不能见光的，难道说解蛊的时候也会有什么禁忌在？只是大峒主明显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便也没有追问下去。

李存礼和李绛璎跟着大峒主又回到了先前的山洞之中，这一次他们沿着山洞曲曲折折的道路往里走了很久，李存礼一路留意着四面的情形，然而所看到的也不过是墙壁上的火把和一些莫名的刻痕，那些刻痕看上去不大像是娆疆的文字，但依旧很像是一种记录。

大概是在记录时间。

李存礼有心想问，不过想起大峒主所说的不要说话便没有开口，他虽不知道这不要说话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会生效，却知道现下沉默是没有错的，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搅扰了这里将要生的事情。

用医术解蛊？这似乎是闻所未闻的一件事，因为医术与蛊术的共通之处并不多，甚至于一个擅长医术的人也可能不大擅长解毒，救人和杀人毕竟是两回事。

大峒主停下了脚步，他的左手边是一间石室，里面的火光要比外头更亮一点，让李存礼能看清外间墙壁上更多的细节。

石壁上有一点暗红的痕迹，气味是已经消散了，只是一眼便能看出来是血。

什么人的血能喷到这么高的地方来？想来是从颈子里喷出来的血，那这地方究竟是用来救人的还是用来杀人的？也许在十二峒这没什么分别，全看这位大峒主是如何想的。

大峒主走入了石室之中，李绛璎紧随其后，李存礼犹豫了一瞬，现大峒主没有要阻拦他的意思就也跟了进去，石室里面的布置是很简单，此刻尤川和蚩梦一左一右地坐在石室当中那石台的两边各拉住谢明澄的一只手，而李存智则在一边抱着个药杵捣药。他的脸上有种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狂热的神情，李存礼很熟悉他这种神情。

李存智喜欢用毒，他当然不是只会用毒，但是对他来说醉心于毒药的研究才是世上最美妙的事情，所以一向不大听从李嗣源调令的他当初会来到娆疆，李嗣源其实也没开出什么条件来，如果做通文馆的圣主让自家弟弟来办事还要许之以利的话就太没有面子了，他只是知道李存智想要的是什么，对他说万毒窟的毒公在毒术一道颇有造诣，而且手中有很多娆疆才有的毒方，李存智当然就兴高采烈地来了。

现在李存智一定是又遇上了令他见猎心喜的毒。

蛊与毒却还是有区别的，现下李存智这幅神情，要么就是他对蛊术也一样充满了兴趣，要么就是谢明澄身上的蛊并不是单纯蛊。

蛊毒倒也不分家。

谢明澄正坐在石台上，他的神情显得有些痛苦，脸色也比先前李存礼所看见的更苍白了许多，显出眼眶下面淡淡的乌青来，或许这个少年在逃出牂牁之前便已经因为担惊受怕而不能睡一个囫囵觉，而这一路的出逃更是叫他心力交瘁。

只是先前见到李存礼的时候他可是气定神闲的，不像是强弩之末的样子，大抵是不愿意完全信任李存礼，而面对这大峒主，他似乎终于可以放心下来了。

此时的谢明澄看上去有些诡异，他脸上爬满了乌青颜色的血丝，那些血丝正像是活了一样在他的脸上扭动着，像是在他苍白的面孔上绘制了一个狰狞的图腾。

李存礼眯起眼睛。

他注意到那些血丝一样的东西不是在随意扭动，它们有很明确的指向性，是指向了谢明澄的七窍。再想到这蛊虫究竟是什么功效，这些血丝的来历便十分明显了。

这显然是蛊虫的具象化，再不济也是蛊虫作用方法的具象化。

李绛璎看了大峒主一眼，想要说话又有些不敢。

大峒主拿了纸笔写道：“此蛊现身后畏人声不可惊扰，蚩尤二人正输送真气抗衡谢氏体内蛊毒，逼其现身。你须施针将之定住。”

李绛璎很理解大峒主先前为何不说，因为这样诡异的场景很难用言语描述得出来，即便是描述出来了，李绛璎也未必能想象得到该如何施救，与其多花费些时间在口舌争论上，还不如叫她亲眼看过之后再说，写这几个字反倒是种节约时间的表现。

“我会施针，但须先行把脉。”她写道。

大峒主看过之后微微颔，李绛璎便走上前去捉住了谢明澄的腕脉。她还是第一次来探谢明澄的脉息，这个少年找上他们说的是合作然而实际上警戒非常，她也不好做出这等叫谢明澄心生警惕的事情。

谢明澄的脉息微弱，就像是个将死之人一样，但那微弱的脉息又昭示着谢明澄气血通畅如常人，只能是蛊虫将他的脉息掩盖了些许，这便是中蛊之人气息不可查的原因，李绛璎能想象到若是此刻蛊虫没有现身的话她能探查到的是怎样的脉息，大抵是全无搏动正如已死之人。

她拧眉思索一瞬，又伸手去谢明澄的脖颈上摸了摸。她的手指是暖玉一样的白，与谢明澄苍白的肌肤又有所不同，只是与那狰狞铁线一般的血管对比起来更明显了几分。李绛璎感受着手下仅仅是轻微跳动着的脉搏，从自己的袖中拿出针来。

真动手施针的时候，她动作便果决了许多，李存礼看着也只觉得是一点残影闪过，李绛璎先在百会上毫不犹豫下了一针，眼见着那些本被蚩梦尤川压制着的蛊虫扭曲得更欢快了些，她却是胸有成竹又连下几针，谢明澄的脸现下不说是个刺猬，也得是个针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