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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缘知越听越面无表情,最后她冷笑了一声,“在你眼里,我就不配拥有课余时间,我就不配休息,你直接这么说不就好了?”
“我语文历史考差了跟我画画有什么直接关系?你就硬扯是吧?我背后为了学习付出的努力你知道多少?你又理解多少?”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就这样和妈妈说话吗!?”电话听筒里传来尖厉刺耳的女声。
“在你眼里,我的爱好就是一些没用的东西,我的爱好你想扔就扔,想践踏就践踏,我真的想问问你,你扪心自问过吗?你有尊重过我的意愿吗?!”
“还元培班,我都不相信我考得上,你还真是比我自己都相信我啊?”陈缘知喘着气,冷笑道,“你真的好喜欢说如果,好像我真的按你说的做了,你的如果就会实现一样。真是可笑!我到底要告诉你多少遍,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她挂上电话,房间里的空气骤然冷却,如同一壶烧开的沸水被扔进了北冰洋。
一片寂静无声里,她关上手机,在椅子上坐了好久。
她抬手慢慢地擦了一下眼睛,一声不吭地走向卫生间。
陈缘知总是为与母亲交流这件事而感到疲惫。经年累月,一直是如此。
于是她选择逐渐不再交流。
她垂着仍在滴水的长睫,手指翩飞,那一天的第二条感想,便是在这个时候发出来的——
“是否人和人之间总隔着难以跨越的鸿沟,是否误解常存而理解艰难,是否努力去表达也是徒劳无功,是否终此一生,无论是亲朋好友长命百岁,还是结发夫妻恩爱白头,子孙满堂欢声笑语,我们依然是孤独一人地活着。”
她确实在这一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没有人真正懂过她内心的想法,哪怕是列表里最要好的闺蜜,哪怕是相处十几年的父母。
他们也努力向彼此靠近过,也试图互相理解,但总不会有好结果。
她看着屏幕里倒映的自己,突然一个红点凌空跃出。
有人评论了她的感想。
榕核app是陈缘知暑假下载了仅两周的想法分享类app,她时常把自己的感想po在app上。
想说的话,有时太碎太杂。那些不适合发在朋友圈或者告诉朋友的想法,她就会选择发在熔核上。
这个小众app的用户不多,但是只要她发感想,也总会有几个人评论她,这种向不知为谁的陌生人倾倒内心真实的做法,她视为一种对现实自我缄默的平衡。
陈缘知打开了评论区,雪白一片的评论区里静静地躺着一段话。
——“人和人之间隔着自我和私欲,难以相互理解才是真实正常的。我们无法对他人的感受洞若观火,他人也一样。”
陈缘知垂着眼,一字一字地打进框里,“那如果是无法舍弃的人呢?”
回复的评论很快弹了出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无法舍弃的人。如果是契合的人,无须多言也能理解对方,如果是注定要并肩而行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走散。”
陈缘知抿了抿唇,正想反驳,那人又发来一句,“你想说的大概是亲人吧?”
陈缘知看到这句话,愣了一下。
那人紧接着说,“如果是亲人,不妨降低一些自己的期望。人是因为有太多的期望,才会慢慢陷入失望。何必强求灵魂共鸣,能够灵魂共鸣的人本来就是极少数。”
“对于难以割舍却又无法相知的人,只要相隔不远,相互牵挂,相互依靠,就已经足够了。”
陈缘知看着这段话,久久不能回神。
过了很久,她才慢慢地打下最后的疑问。
“那要怎么泅渡这种孤独呢?”
陈缘知隐约能感受到,屏幕相隔的那端,那人也在打着字。
没过多久,一条新回复弹了出来——
“不如将孤独视作常态,而不是一种负担;视作一种骄傲,而不是一种落败。”
口罩
始于一场偶然的思想交互,从那天起,陈缘知的熔核app里多了一个好友,名字叫涟。
涟在页面标注的性别是男性。陈缘知通过观察他的收藏夹和点赞,发现他对心理学和社会人文很感兴趣。
似乎是对物理情有独钟,收藏了很多有关电学和运动学的书籍。
两个人无论是参与的话题讨论,还是关注的问题,还是说话的风格,还是看待问题的角度,或是价值观念,都高度重合。
陈缘知默默地在心里结论——除开对方是男生这一点——这简直就是世界上的另一个她。
在聊天过程里,陈缘知也发现他们确实在很多问题上看法一致。
在旁人看来,陈缘知想法跳脱,过分理性,苛求挑剔,但涟总能明白她的思路,也能共鸣她的想法,偶尔也能解答她对一些人际交往问题的疑惑。
——之所以说偶尔,是因为大部分时候,他们俩都一样困惑。
一开始,陈缘知还为此惊奇,“原来你也有不会的东西啊?”
涟回答,“我又不是神仙,当然会有不懂的。尤其是人际交往本来就是一门很深的学问。”
两个月来,随着不断地聊天,陈缘知在脑海里慢慢搭建出了对涟的印象。
思想成熟。沉稳而果断。有时言辞犀利。非常聪慧,思维敏捷。知识面广泛,博览群书。
——一种她在现实生活中,从未遇到过的人。
“妹儿啊,我劝你就早点结婚,千万别拖着。我跟你说,我们老家那边,女的超过30岁还没结婚,那是真的没得好挑了。”
老大爷循循善诱的话语把陈缘知的思维拉回现实,陈缘知目光逐渐偏转,定在了老大爷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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