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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没有坐轮椅,拐杖放在一边,身体靠着明显比他矮太多的料理台借力,背影高大修长,却清瘦,窄腰长腿,脊背挺拔,肩线平直利落,微低着头的时候,后颈骨节清晰苍白,惯常拿手术刀的右手正闲散握着一把厨房小刀,唇角微敛着,垂眸专心切蔬菜。
沈禾柠干涩地咽了一下,喉咙里又甜又涩。
她有一刹那像是时光倒转,她还是从前被薄时予视若珍宝的小禾苗,他也经常这样挽起衣袖站在厨房里,不厌其烦地朝她笑。
那时他没有腿伤,不用坐轮椅,温柔明亮,眼里永远是宠溺,所有的离别和冷淡都没有发生,他跟她都会好好长大,等她成年像个真正的女人,就对他表白去追他,这四年多以来的酸苦只不过是她一场梦。
沈禾柠眼窝发热,朝薄时予扑过去,从背后抱紧他的腰,脸颊贴在他背上,哽着说不出话。
薄时予动作停住,抓住她在自己身前交叠的手腕,等了几秒才扯开,侧身勾过她的腰,把她腾空提起来,放在料理台上。
女孩子刚起床,长发还有点乱,桃花眼红得像兔子,轻轻抽噎着,还恋恋不舍伸着手臂要他抱,没得到回应,神色委屈到不行。
薄时予眼睫低下,挡住翻涌的波光,顺手捡起一小块切好备用的雪梨塞进她嘴里:“小时候就教过你,早晨不准哭,哭了一整天都运气不好。”
沈禾柠用左边牙齿嚼着雪梨,泪汪汪说:“哥,你怎么那么迷信。”
薄时予扯了扯唇角,只要事关她,他什么都迷信,什么都忌讳,也什么都去祈祷。
他继续切菜,淡道:“吃还堵不住嘴,别在这儿添乱,去餐厅等着,快好了。”
沈禾柠试图去夺他手里的刀,认真说:“该去等着的人是你,以后家里的生活我负责,我能把你照顾好,不管是做饭或者换药,我都可以。”
薄时予把刀换了另一只手,捏住她乱动的小臂,抬起眼直视她,眸光有些沉冷:“沈禾苗,你是来给个残废做保姆的?”
沈禾柠一怔,她只是想两个人不被打扰地生活。
“别说那两个字,”她尝试补充,“我每天上课而已,肯定没有你忙,时间够的,而且我想好了,今天就去找个护理培训班上课,把基本知识都学好,绝对不会耽误你的腿……”
薄时予略眯起眼,眉心沟壑锋利,严厉看她,掐着她的力气不由自主加重:“不管你爱不爱听,残废就是事实,改变不了,也不需要美化,你是不是到现在连这个都没有认清?”
“谈恋爱对你来说新鲜刺激,怎么,我教过你几次之后,你开始觉得照顾一个行动不便的病人也很有意思了?”
“你才十九岁,大一还没读完,不去上课练舞,反而想着学什么护理,给人做饭,你对自己就是这么规划的?”
沈禾柠骤然被他教训,嗓子里堵得发酸,盯着他半晌,极力把眼泪压回去,也没有去跟他争辩这个无论怎么说都是在伤害他的话题。
她只是慢慢从薄时予的钳制里挣脱出来,然后抓住他的手,皮肤耐心地磨蹭,贴着他指缝滑进去,跟他十指相扣,一大一小的掌心紧紧黏在一起。
接着她倾身向前,保持着坐在料理台上的姿势,单手搂住他脖颈拥抱,在他抿着的薄唇上软绵绵一贴,并不深入,也不贪欲,像他对她做的那样,没有一处过激,却处处都是要命的撩拨和安抚。
沈禾柠心跳得很疼,鼻尖一阵阵泛着酸,最终都忍住了,像没被他凶过一样,避重就轻地在他耳边说:“原来你也知道,才教过我那么几次啊。”
“大学和男人可以一起上,跳舞跟恋爱可以同时学,我做的事只是因为我想,老师,你看我复习的这么好,你除了凶我之外,不再夸夸吗?”
她笑,红红的眼近在咫尺盯着薄时予,一点也不想再加重腿残对他的阴影,换了种说法。
“我当然可以不去报班,那就要辛苦薄老师了,请你告诉我,怎么做才能取悦你,以后我给你换药的时候,碰哪里你才能更兴奋……”
她太近,暖香灼人,薄时予额边隐约绷起筋络,泛出浅淡的青色。
沈禾柠歪头勾着唇边:“做我老师的时候,无论残废还是什么,都不重要,唯一的重点就是,你是薄时予,要教会苗苗恋爱,就这么简单。”
“所以老师——”她声调软媚,揉得出水,“纯情的东西已经教的差不多了,是不是该进入成人环节,你到底哪天教我下一课,我想学深吻。”
薄时予像被长满毒刺的藤蔓缠紧,自己对她说出的那些话,尖利的獠牙一样往血肉和心脏上扎。
恨不得把人握进手中,藏进衣服里,用链条绑着随身携带,免得她再受伤,免得她被外面的世界吸引,太快对这场恋爱游戏失去兴趣,转头奔向那些年轻,同龄,健全,热情的别人。
但在她要对他付出的时候,又歇斯底里的心疼,无法接受柠柠蹲下身,日复一日来亲手照顾一个残废。
是身残面前,没有什么权贵阶层,只有实打实的狰狞伤口和不堪。
他走出这扇门,穿上西装戴好面具,是其他人口中的薄先生,等脱掉外衣,就只是一个不能行走,面临截肢,心理严重扭曲,无药可治的残疾。
配不上,不能索取,又对她发疯的上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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