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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龙帮假示要洗劫许府,许长佑听闻消息,势必要回家一趟。那时,乌龙帮却强请许长佑和许宋氏圆房,此事岂不成哉?许宋氏虽说心疼这一笔银子,但此时却也顾不得了。
半柱香没过,这些黑衣人就全部捆缚停当,只留下郭丁给许长佑报信。
郭丁匆匆忙忙跑到衙门,敲开许长佑的门,平日好伶俐一个人,这时却结结巴巴起来:“老爷,好,不,不好了,家里,家里被劫了。绑匪说老爷再不回去,家里东西一件不剩全搬到寨上去。”
许长佑一听,果然吃惊不小。他暗思道,夫人却没什么好在乎的,最好被劫到寨上当压寨夫人才好。可又想,劫匪也是人,也不会要这种压寨夫人的。恐怕劫匪是奔着家中金银物事过去的。这可大大不妙,自己好辛苦攒了半辈子,怎能让他们洗劫一空?
动念间,许长佑震怒,大喝道:“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堂堂一个顺天府提牢主事,竟被匪人打劫,传出去,要我在京师怎么混下去?”
此时,郭丁渐渐冷静下来,提议道:“眼前说不得要老爷出兵,一举拿下这伙匪人。”
提到出兵,许长佑犹豫道:“上头多次下令,一定要严查死守,在处斩这批犯人之前,牢房不能有丝毫差错。我若带兵离开,这里谁人来守?”
郭丁又道:“老爷想得恁多!想老爷带兵半个时辰内就能消灭这些劫匪,再半个时辰回来,牢房就能出事来?”
许长佑想想也是,只不过出去个把时辰,牢房不至于那么巧,恰就生逃狱大事。毕竟救财如救火,何况这还是自家财产,无论如何也得带兵走一遭。
思虑成熟后,许长佑令集合衙门大半狱卒,快马加鞭直奔许府,抗命者罚俸银一年!想这些狱卒全指着俸银养活一家老小,没有俸银,让他们吃风餐雨去?主事命令一下,哪个敢抗命不遵?
许长佑带着狱卒刚离开衙门,屋顶上恰几个夜行人借机而下。衙门内一大半狱卒都被许长佑带走,剩下的几个老弱病残打着哈欠,又找地方睡觉去了。夜行人飞奔直入监房,撬门开锁,几声呼喝:“爷几个是乌龙帮的人,年关将近,大家回家过年去喽。”
那些被关在牢里的人见牢门大开,先是怔了一会儿,很快,兴高采烈地磕头叩谢,纷纷涌出牢门。这下,留下来的兵丁傻了,堵了这几个,那几个却跑了,留下的这几个被他们平时折磨得不成样子,这时,却借机会好好棒打一顿。一时,整个衙门恰似炸锅的开水,闹得鸡飞狗跳。
乱蝶支着耳朵好容易才听到这动静,高兴地对醉春说:“暗香他们来了,我们收拾一下走路!”
话音未落,那几个夜行人已经来到牢门前。牢门外已经没人,其中一个夜行人手挽铁笛,一笛下去,牢门上的铁锁应声而开。乱蝶涌出来,一把扯下夜行人脸上的黑巾,骂道:“二哥,你十月怀胎呢,要等一年才来?”
来人正是暗香和菩提,带着府里几个会武功的家丁,解救他们而来。
这时,暗香闪到一边,后面闪出一少年公子。公子头戴公子帽,身穿裘皮长袄,脚蹬公子靴,玉树临风般走到李玉麟面前,拱手施礼道:“此位就是家父生前至交李叔叔否?”
乍一见公子,李玉麟急忙跪下磕头说道:“蒙小公子解救玉麟,玉麟不知如何报答。幸小公子长大成人,又是如此一番人才出众,玉麟喜何如之!”
乱蝶叫道:“哎呀,我们不要在这里娘娘唧唧了,再过一会儿,许叛贼回来我们可走不了了。”
暗香对公子说道:“三弟说的对,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离开才好。”
公子点头说好,吩咐暗香道:“我们不当紧,李叔叔却要尽快离开京师。我们带来的那匹枣红马给李叔叔,再给李叔叔一千两银子,找个清净地方度日。”
李玉麟听公子如此安排,欲要谢绝银子,怕公子恼怒,少不得又是磕头谢公子大恩。公子安排好李玉麟,骑着白马带着三大侍卫一溜烟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锦绣澜,红翠和菩提在门外迎接。人已经救出来,许府的事管不得了,到明日天亮,许长佑恐怕因失职治罪拿问,此后是生是死看他造化。
众人围着公子涌进小书房。此时,公子眉头稍为舒展,朗声道:“古人说,治兵如治水;锐者避其锋,如导疏;弱者塞其虚,如筑堰。正所谓围魏救赵,避实就虚,攻其要害,方能解围。菩提,红翠,你们筑堰筑得好,各赏《艾氏书画》一幅!”
菩提谢赏,红翠却笑道:“红翠不要什么书画,只求今夜侍寝公子一晚就好。多日不见,红翠想公子想得要命,求公子救红翠一命!”
公子嗔道:“贫嘴!”
乱蝶嚷道:“这几日也憋坏了乱蝶,明日一早,乱蝶却要找地方逍遥去!”
京师闹了这么大的劫狱案子,上到真龙天子,下到卖豆腐的、打火烧的个个震惊。当今皇上震怒,一纸下来要严办魁。魁是谁?顺天府尹比谁都清楚,可是他总不能严办自己吧。于是,一纸下来,许长佑成了替罪的羔羊。年二十八午时三刻,许长佑被斩于西菜市口。
不过冯广才也算有些良心,碍于多年他为自己做事,年前又献了好一批珠玉宝器的份上,冯广才拿出贴己的十两银子,派跟随送到许家,算是两人交情一场。
这跟随名叫黄铜,老爹喜欢市面上的青铜器,所以儿子出生后就起名黄铜。黄家原本也是殷实人家,可那年老爹看走眼,倾家荡产买了一件清仿商朝鼎,至此家道没落,儿子都养不起了。没办法,黄铜送到冯家当小厮。好在这黄铜人小机灵,不久,就被冯广才看上,做了一名亲身跟随。
黄铜手里捏着十两银子,心中暗道,老爷也真够小器的,一条人命都没了,才给十两银子抚恤,还没有黄铜一天收的银子多呢。要知道那些排队等着见老爷的官吏,谁不给黄铜塞点通报费?跑一趟腿,禀告两嗓子,那也是需要力气的是不是?再说拿了十两银子给人家吊丧,让黄铜脸往哪儿搁?好歹也是府尹家的人。不管怎么说,这丧该吊还得吊,银子事小,关键是府尹的面子大。这府尹的跟随往哪儿一站,许家脸上多有光啊。
黄铜快马加鞭来到朝阳门街内许家。此时的许家越加冷冷清清,门上挂着白幔,栖栖遑遑地装饰着两盏白灯。黄铜感慨道,正所谓是人死茶凉,许长佑人在的时候,好歹也是一介提牢主事,来找他寻点好处的人也不算少。现在这里却连半个人影都见不到。
正在感慨间,忽听里面传来震天价一声响,似乎是什么重物砸到地上的声音。黄铜见大门外没有什么门人通禀,随径直而入。这时,黄铜渐渐靠近内庭,这原本是家室女子住的地方,平常却进不来男子。黄铜站在廊外,有些犹豫,进还是不进?
不知道谁又在里面嚎叫一通,黄铜感觉里面似乎出事了,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不礼节的,快步进入。他刚要推门,门却从里面大开。一个粗使丑陋的丫鬟从里面闯出来,肩上还扛着一只板凳。黄铜正纳闷间,许长佑的夫人许宋氏从里面撞出来。她头散乱,脖子上长长的一道红印。
她边追那丫鬟边吼着:“香玉,你这死丫头,快把凳子给我,再不给我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那叫香玉的丫头气喘吁吁地回道:“你就是扒了我的皮我也不给你凳子。”
黄铜不知这两个女人在闹哪出,这时却也管不得那许多,只把吊丧的银子交给许宋氏就好。他来过许家几次,也认识许长佑的夫人,近前施个礼,叫声夫人好。
许宋氏恍若未见他,挺挺大胸脯子,把黄铜撞了一跤,骂道:“滚你夫人的,没见忙着寻死呢,却来捣什么乱。”
原来,许长佑刚在菜市口被斩,许宋氏就在家以死殉夫。她在房间梁上挂了绳子,搬了凳子,好不容易腾空把自己挂上去,一闭眼待死。哪知道自己身材太胖,绳子又是老绳,家里的老鼠没东西吃,只好啃这些绳子,啃得豁豁牙牙的,经不起她这般体重。她刚蹬翻凳子,没片刻功夫就摔下来了。许宋氏气得要死,这人死了,绳子也来欺负她。她把老绳子系结实,又检查一番,正要再次上吊殉夫时,香玉听见声响闯进来了。她对小姐忠心耿耿,见小姐如此想不开,也没别的法子,只能搬走凳子。
这香玉在前面扛着凳子绕着圈跑,许宋氏体胖不及香玉轻便,追了一圈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气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我的娘啊,这还让不让人死了?生由不得我,死还不让我死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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