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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什么意思?你想到了哪里?”
我不愿解释,不过心里清清楚楚,问心无愧。我想这事儿他最终还是会搞明白的。果然,主编并没有找我谈什么,而且事情很快就过去了。
那个老编辑快到了退休的年龄,他将带着一丝失落和不甘,还有显而易见的羞愧离开。一次我们在一起时,不知为什么他主动谈到了这一事件。我尽量给予宽慰。他握紧我的手
“老宁,你知道,明人不做暗事,我当时并不怕这些信落到别人手里,不过实实在在讲,它只该由一个人来看,我是说,她该自己看呢,打印出来,这算什么……”
我无言以对。
“我并不指望她能给我回信,也不以为她会爱上我,这已经不是我这样的老人所能够追求的事情了……”
我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你为什么还要给她写那么多呢?”
老人红着脸“我忍不住啊!我喜欢她啊!”说着泪水顺着深深的皱纹滚落下来。
“你不怕老伴知道吗?”
“我不怕。我跟老伴说过这事儿。”
这倒使我吃了一惊“是吗?她不跟你吵吗?”
“她知道我有这个老『毛』病,但我不坏。她说真想找个人把我阉了……”
我笑出了眼泪。
分手时老编辑又告诉他心里不光喜欢那个歪嘴打字员,还喜欢——甚至是更喜欢咱们后来的头儿——娄萌!说到这儿他搓搓手,又拍打膝盖“可我总不能给娄萌写信吧!那可不一样——一个人哪能爱自己的领导呢?”
四
与老编辑谈话的那一天心里很不平静。我想了许多。是啊,世上就是有这么一种人,他们常常被唾弃,被斥责,仅仅是因为他们更容易『裸』『露』自己的情感。他们是怎样的人哪,永远年轻,永远不会衰老,永远像一个儿童那样天真烂漫,热爱无边。实际上他们什么罪过也没有。他们不过是不善于隐藏自己而已。
我由此又想到了娄萌。她稍微懂得一点隐藏,因而没有招致多少非议;可是她的火热和浪漫在她的周边、她日常生活的这个杂志社里已是饱满流溢起来。但我们所有人并没有因此而厌烦,相反却对其有一种说不出的爱护和疼怜之情。
可怜的老编辑不知扶持了多少人,一个地地道道的老好人,与方格稿纸打了一辈子交道,伴着红墨水和铅印清样儿走完一年又一年,直到皱纹密布。可他最后就这样不太磊落、不太光彩地结束了自己的工作,回家去了。我心里非常难过。
有一天我遇到了那个石猴似的原领导——他现在已是杂志社的顾问,不知怎么又谈到了当年的那个“老少恋事件”,一提到老编辑,他仍旧愤愤然“我们什么人都能要,就是这样的人不能要!”我见他的口气很硬,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我将来的麻烦只能出在一个人身上,这就是多嘴多舌的马光。这家伙可能是我的克星也说不定。来杂志社工作不久,我在洗澡时就见过这个三十多岁的小伙子,这家伙全身多『毛』。当时他让我吃了一惊,我差一点说他是一只动物。我倒吸一口凉气,心想怪不得这家伙精力过剩,贼大胆,没有什么不敢做也没有什么不敢说的。实际上他远比那个老编辑走得更远,在那类荒唐事情上无拘无束。可怪就怪在他反而没事。
我从内心里怜惜娄萌。可我不知该说什么,不知该怎样坦然面对她的眼睛。她从不提那天的事情,好像什么都没有生。大约过了半年之后,她就交给了我和纪及那个任务为霍老写传。
《受命》
一
原来霍老很早就开始物『色』为他写传的人了,本来这个事情就要落到王如一或另一个研究员身上,可后来不知是谁给于节出了个馊主意,说让刚毕业不久的才华横溢的博士来完成这一重要任务吧。要抓紧时间哪,霍老已经有一把年纪了,他这个时候还可以谈出很多东西,可别等得太晚。这样的遗憾、惨痛的教训难道还少吗?总之要趁着他健在的时候把一切都抢救下来。
“抢救”两个字正是于节院长陪我们见霍老之后提到的。他那次还说“你们应该抽空看一下电视台刚刚拍摄的霍老的专题片。”
那是一家电视台为了纪念一个重要的节日而专门拍摄的一部多集文化专题片。我们杂志社里的马光看过。他在背后总是用不恭的口气议论出现在镜头里的霍闻海,还模仿对方抹着腰站在高处或拄着拐杖行走、看着远处的天空思索……电视片里还剪辑了许多资料镜头,回顾了战火纷飞的年代、抗日的炮火,甚至是一些地下工作者的活动场所。有乡村、河流、高山、大海,只要是霍闻海足迹所达之处,都拍过了一遍。霍闻海老表的文章,出版的书籍,都叠放到一块儿,让镜头慢慢摇过……马光告诉我,镜头在一个杂志上的大字标题面前停住了,然后越推越近,直到整个屏幕上只剩下四个大字“大哉,闻海!”
娄萌给了诸多鼓励,她说“你们挥才华的时候到了!”
我不吭一声地听着。
“你们要把这本传记写好,那是不朽的……”
“是我们不朽还是霍老不朽?”
她未加解释,只说“它成功的重要条件,就是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传主;在我们这个城市里恐怕再也找不到有比霍老再合适的人了。我知道很多人都会抢这个题材,最初是我向老于推荐你的!”
“真是感谢你。不过我担心写出来的全是废品,根本不值得一看呢!”
“不会的,凭你们两个的能力,我知道会成功的。主要是传主有意思,你们写的是一个传奇人物——从战士到学者再到高官。你们会写到他的戎马生涯,写到寂寞的学术生活,特别是写他的……”她吞吞吐吐了一会儿,“当然爱情生活也不必回避……”
最后两个字让我有了兴趣。我们都知道霍闻海已经离过两次婚,而第三次婚变也在开始。他和妻子现在已经分居。他把老婆从那座小楼里赶跑了。关于这方面的传闻很多。我这时倒想,如果能给我们真正的写作自由,让我们根据自己的理解一直写下去,那倒一定会有十足的可读『性』。可惜这大概很难做到。
消息最灵通的人士从来都是马光,他曾就霍闻海的一些传闻暗地里告诉我“霍老的分居事出有因。”
我说“还不是合不来嘛!”
“那怎么会合得来呢?他现在正与服装杂志的一个女编辑打得火热呢。”他眨眨眼问,“见没见过那个女编辑?”
我的好奇心终于被撩拨起来了,看着他。
马光扮个鬼脸“就是外号叫‘小贱人’的那个肖桂美。”
我愣了一下。想起来了,有一次开个什么大会,我们坐在较前边一点,有一个人打扮奇特,她一直从『主席』台那儿绕过去,走到最前的一排座位上。那天的『主席』台上就坐了霍老。她打扮得怪模怪样儿,从『主席』台下招摇而过,大概就是为了给霍老看吧。她当时还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未婚女子,脸和脖子都搽了厚厚的脂粉。
马光细说由来“她从前跟我们杂志来往也很多,我们很熟的。有人给她取了这个外号——‘小贱人’……她跟霍老的年龄差距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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