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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儿没心情听他们闲聊,对墨卓说道:“墨卓,我忽然想起了一件急事,得赶紧赶回去,不能留下吃饭了。”
墨卓也不多客气:“那我送你。”
“不用,告辞。”
墨卓没再多说,将她送到门口:“弦儿,明天我带几个捕快赶往殷门,你一早能到吗?”
弦儿微微一笑,推开院门:“能。”
离开墨卓的院子,弦儿立刻换上了怒气冲冲的表情。
骗子,司徒杜娘这个骗子。
手中的雀魂像是与她心灵相通一般,微微颤抖着。
家里亮着灯,弦儿推门进去。司徒杜娘站在桌子旁,正背对着她认真地翻藏在房梁上的憔悴包裹。每次输了钱司徒杜娘就会变成耗子精,无论将保命钱藏在地板下还是茅坑里她都能找到。
弦儿握紧刀柄,冷冷地说道:“艳绝八方冰美人,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从不吃我做的菜了。”
司徒杜娘回头看着她,双眼一亮:“哇,这把刀值老鼻子钱。”说完便冲过来夺。
这个动作像根导火索,瞬间激怒了弦儿的心中某个正在蠢蠢欲动的魔鬼。眨眼间,手自己动起来,拔刀出鞘,银花一闪,刀刃准确地停在司徒杜娘的脖子上。
司徒杜娘停住脚步,瞥了瞥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脸色一沉,冷冷地问:“死丫头,你干什么?”
弦儿长吸一口气,将刀柄握得更紧:“师傅,帮我解蛊。”
司徒杜娘没立刻回答,只是一脸探究地望着她。
大概是因为长时间以来弦儿竭力维持的微妙平衡被打破的关系,四周变得特别安静,甚至可以听见两人心脏凌乱跳动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司徒杜娘终于开口道:“你听了谁的胡言乱语,什么蛊?”
“我知道你的伎俩,少装糊涂。”弦儿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不是病了,是中蛊了,你为什么要给我下蛊?快给我解药,不然我宁愿疼死也不想再被你玩弄,不过在我疼死之前,我会先砍了你。”
听她这么一说司徒杜娘笑了,笑得没心没肺:“哎呦,你还真能猜。弦儿,师傅怎么会害你,你爹也不会害你啊。你爹临死前也知道你在吃这个药,如果我害你,他怎么不阻止我?这几年,咱们师徒过得不是挺开心嘛。”
她不提这几年倒罢,一提这几年,心中积蓄多时的仇恨像火山喷发一般直冲大脑,熏得弦儿恨不得冲上去扇她两耳光,再补上几脚。
“开心?”弦儿努力控制着情绪,“这几年你把我输到青楼十二次,卖给人家做老婆八次,逼我讨饭四次,让我做夜行贼十四次,让我做骗子六次,开心你个大头鬼。快帮我解开这蛊!”
弦儿越说越气,拿刀的手不停地哆嗦。她讨厌司徒杜娘,但司徒杜娘毕竟是她唯一的伴,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那么强烈地想砍了这赌鬼。
“你还真记仇。”司徒杜娘拖过身旁的板凳,一屁股坐下。
弦儿握着刀,小心翼翼地跟着她运动,不让刀离开她的脖子。
坐好,司徒杜娘继续说道:“你也知道师傅我赌钱的爱好,有时是会惹麻烦。不过那些事不也没伤着你嘛,你哪次不是全身而退?再说我一个孤零零的女人带着你个小丫头,不耍点手段咱们怎么活嘛?现在什么都贵,钱不够花……”
弦儿恨恨地打断了她:“狡辩,我爹临死前给了我一千两银子,全让你个烂赌鬼输了。”出离的愤怒中,她将那些旧账一一揪了出来,“还有我爹留给我的东西,全被你送进了当铺。如果不是我想尽办法弄钱,你早就饿死街头,还好意思说我是你的累赘?别跟我提没用的,快给我解蛊。”
闻言司徒杜娘微微一愣,然后眼珠一转,一拍双腿:“好吧好吧,我实话告诉你,你先前确实是病了,开头那几年师傅束手无策,多亏后来发现了这种神奇的蛊。简而言之,这蛊能让你生龙活虎地站在我面前,如果解了蛊你就会死的。明白了吧,你身上的蛊不能解。”说着,她伸出手指弹了弹脖子上的刀刃,“好刀,你师兄给你的?”
弦儿大声喝道:“别扯开话题,快给我解蛊。”
“你怎么不明白,师傅那么关心你,绝对不会解开你的蛊让你死的。”司徒杜娘满脸无耻。
“鬼才信,你要真是关心我,就不会天天拿药威胁我。”
“我那样做是为了管教你嘛。”司徒杜娘无耻到了极点,面不改色心不跳。
弦儿气得脑袋冒烟:“强词夺理!”
“那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我是不会给你解蛊的,带着你这个累赘,我整天累死累活,又不逍遥又不开心,你还这么不领情。砍吧,我给八个胆子,砍了师傅,砍了这个你唯一的家人。要不,来点严刑逼供,师傅教你,辣椒水沾鞭子很好使,或者拔指甲,你下得了手吗?”司徒杜娘懒懒地瞥着她,语音里带着那种玩世不恭的味道。
看着司徒杜娘那副无赖的嘴脸,弦儿恨得咬破了嘴唇,她恨自己确实下不了手。思量一番后,她慢慢地收回了刀:“师傅,你让我恶心,我不想再看到你,也不想再受你威胁。”
说完,她没再理司徒杜娘,转身上楼拿东西。不料刚走到楼梯半中央,一道冲天的怒吼伴随着鬼哭狼嚎的破风声兀地朝她的后背袭来:“死丫头想造反!”
弦儿一撑扶手,轻轻一跃跳上了房梁,再扭头一看。
只见司徒杜娘把着扶手,用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脸庞因狂怒而扭曲得吓人:“竟敢用刀架着老娘,老娘今天打死你个逆徒!”
话音刚落,她足尖一点,凌厉的掌风再次朝弦儿袭来。弦儿不敢怠慢,抓住横梁猛地跃起,用脚底接了她一掌。巨大的冲击刀将弦儿从房梁上推下,直直地落在门廊上。可司徒杜娘的幽灵般的身影也飞快落下,说时迟那时快,弦儿急中生智,冲进旁边的房间关上房门,大声喊道:“打破门要赔钱,赔了你就没钱赌了!”
司徒杜娘果然停下脚步,站在门外破口大骂:“臭丫头,老娘我辛辛苦苦喂你食吃教你做事,你就这么报答老娘?老娘拿药威胁你怎么样?你不是要走吗,你不是疼死也不要老娘的药吗?你走啊,走了就别回来,没了你,老娘活得更好。哦,我明白了,你要嫁人了是吧,赶紧嫁,我也不想看到你的脸,娘稀匹的……”
太吵了,弦儿不想再在这个混乱的地方停留片刻,走到窗边打开窗户跳了下去。
院子里依然能听见司徒杜娘狼嚎般的怒骂,幸好这周围没几户人家。
走到街上,到处是橘黄色的灯光,房屋之间弥漫着诱人的晚饭香。该去哪?弦儿不知道。明天蛊发后该怎么办,会死吗?她也不知道。世界这么大,哪里才能容下她呢?她一面走,一面迷迷糊糊地想着。
“咻——”,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微不可闻的声音。她停住脚步,静静地站在原地,如梦初醒地感受着脖子上那圈骇人的冰凉。她的本能告诉自己,这种冰凉能要了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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