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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自杀（第2页）

羊皮纸上的文字不是很多，只有寥寥几段。

“亲爱的赫尔克里·波洛·艾维，来自蓝星的同乡，最值得信赖的战友，既然你已经坚定地选择了最难的道路，我就不再多劝，但我还是想代表大家提一个问题，胜利的方法真的只有这一个？将时间线回溯到那个节点，才能在与祂们的博弈间取得一丝胜算？”

艾维亲手将羊皮纸取下，旋即打字机像是终于得到短暂假期的打工人一般，喷吐了两道灰烟后沉寂下来，不再运行。

从抽屉中抽出一张相同质地的空白羊皮纸夹在打字机上，略微思考一阵，随后艾维双手悬在打字机上方，面对上面刻有对应符号的圆形按键，精准而轻巧地敲击下去。

“我的至爱亲朋，手足兄弟，你也知道我是一个拥有时间回溯能力的挂逼，为了应对末日，我已经在不同时间线上尝试了数十次，上百次……具体的记不太清了，但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面对祂们以及祂们之外的东西，我们实在是过于渺小，这之间的差距犹如海洋与水滴一般。”

“通过回溯时间并保留记忆的特性，我在每一条时间线上扮演着先知的角色，在死亡、天辉、黑暗、真实、命运、混沌、完美、秩序等途径上都深入探索过，几乎在所有的重要节点上都选择了最正确的方向，还有一次甚至收集了过三分之二的纸牌，但结果都出奇的一致，我对此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并且再一次又一次地回溯过程中，祂们逐渐察觉到了我的所作所为，本就渺茫的希望正无限向零坍缩。”

停顿片刻，艾维起身走到窗边，驻足欣赏了一会儿眼前的末日景象。

事实证明，在穹顶那些大裂缝中流淌出的黑色汁液面前，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犹如恰逢失业与失恋，并凑巧得了绝症的人类一样，不堪一击。

遮天蔽日的黑色汁液倾泻而下，山川在接触到的一时间就开始消融，缓缓下沉；河流在瞬息间就被覆盖，只剩下一小汪水在不断缩小的空间中打着旋儿；房屋在眨眼间就被无声无息的分解。

天塌地陷，万物消融，没有什么能够逃过黑色汁液带来的湮灭，什么，都没有。

艾维抬头看向天花板，正不断有同款黑色汁液在渗出，一道道绯红的光线通过被消解后的破洞照射下来，伸出左手小拇指接了一滴。

很快，可怜的手指不出意外地被黑暗吞噬消散，并不断向整个手掌蔓延。

对准手掌轻轻一吹，小拇指连带着小半张手掌瞬间脱落，与地板接触到一瞬间就消解出了一个破洞，并永无止尽地向下坠去。

艾维平静如常，选择在科隆城等待末日是有原因的，按照占卜的结果，自己这个住处将会在最后一刻才融入黑暗，而这个结果是艾维含辛茹苦，敲断了那位号称世界上第二伟大的占卜家足足三千次手指才换来的，为此艾维还特地将对方的双手回溯了六百次。

随后又将这位背叛导师的占卜家打断四肢后，亲手送到其导师，也就是最伟大占卜家的面前，以换取对方对同样问题的一次占卜，并得到了肯定的结果。

尽管这封简短来信比自己预想的，要晚上半个小时，但也足够自己将回信写完了。

回到书桌前，艾维活动了一下手指，准备将剩下的内容写完。

“我能感觉到，祂们变得愈活跃，那些东西也更加接近，换而言之，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因此我准备采用最为冒险，最为疯狂的方法——将时间点回溯到最开始！”

“那是我尚未获得回溯能力的时间点，同样也是并未成为非凡者，手无缚鸡之力，最为懵懂无知且脆弱的时候，但同样的，也是一切最不可控，最无法预料的时候。”

“因为要回到那里，我必须献祭一切，包括我所有的记忆，所有的凡能力，所有的神奇物品，这意味着我将无法在过去扮演先知，无法按照最优路线选择凡途径，获取神奇物品，一切的走向都会变得不可操控，这是我总结了几百次，甚至上千次经验所得出的结论。”

“我将在一个小时又二十分钟之后开始回溯，届时这个世界上还未彻底逝去的凡者将会感受到模糊的反馈，毕竟我也是数一数二的强者，请不要因此感到悲伤，说不定在这一次的回溯中，我们还会成为挚友，以上——赫尔克里·波洛·艾维。”

艾维收回双手，仔细审视了一下羊皮纸上的内容，确认无误后伸出指尖在黄铜打字机的表面敲了敲。

“该继续工作了我的老伙计，站好最后一班岗可以吗？”

黄铜打字机轻微摇晃了一下，从两根小烟囱中出了一声刺耳的汽笛声，似乎是在宣泄着不满，但身体已经诚实地运转起来，将艾维敲满文字的羊皮纸吞进了体内，出了嘎吱嘎吱的响声。

艾维起身躺回安乐椅，从上衣内衬中取出造型朴素的怀表，静静地注视着其中的指针一顿一顿地跳动。

一小时又二十分钟以后，艾维猛地望向头顶，透过被黑色汁液消解得七七八八的天花板看向那布满恐怖裂缝的绯红苍穹，随后艾维的瞳孔与眼白逐渐褪去了原有的颜色，变成了纯粹的黑。

与此同时，艾维的左手轻轻上扬，一张虚幻的，由无数错综复杂线条构成的纸牌从手腕中飘出，在虚空中轻轻一旋，变成了一个精致的八音盒。

幽远绵长的声音从虚幻的八音盒中传出，旋即艾维左手的手掌骤然崩碎，无数的彩色光点从伤口中喷涌而出，而艾维的身体也以肉眼可见的度衰败。

如果现在还有强者存活，并且精神正联通着灵界，他们就能清晰感知到在西索尔维帝国的最南边，有一位强者的生命已经走到了终点，即将伴随着末日的降临而彻底逝去。

就在艾维濒临死亡的前一秒，彩色光点突然回流了一部分，先前碎裂的左手手掌又恢复如初，衰败到极致的艾维静静地蜷缩在安乐椅上，头顶落下能分解一切的黑色，将周遭家具尽数分解，但艾维一动不动，似乎是真的死去了。

又过去了近二十分钟，整片大地已经被分解殆尽，目之所及的地方几乎都被诡异的黑色汁液彻底吞噬，而艾维周围大约一平米还算完好，但也在不断收缩。

艾维沉寂许久的眼皮子跳了跳，嘴角止不住地向上挑起，他能感知到，有那么几个家伙先自己一步走了，或者说是回去了。

“很遗憾，终究还是在下更勇敢一点，只要再忍耐几分钟，他就能验证我所说的是真是假，或许他也使用了占卜相关的手段，但肯定是无效的，因为我……”

“是真的要借助自杀来进行回溯，只不过晚了那么二十几分钟，并且保留了那么一点力量……人心险恶，不得不防啊。”

艾维用尽最后的力气，戏谑地笑了笑，随后心满意足地合上了双眼。

赫尔克里·波洛·艾维在这个时间点，彻底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