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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崇皱眉。
视线最后落在徐冲右肩的一道长疤上面。
这道疤看起来已经有很多年头了,可即便过去这么久,也能感觉出这道长疤当年肯定是一道很严重的伤口。
李崇记得这道伤口。
那是天成二十年,李遂趁着他去大同办差事软禁了父皇,想挟天子登基。
他苦心经营那么多年自然不可能让李遂坏了他的计划便联合徐冲和裴行时以清君侧的名义闯进皇宫。
徐冲身上这一道疤就是最后李遂狗急跳墙想跟他同归于尽砍下来的,那个时候他被李遂的党羽制住,无暇顾忌,就在他以为难逃一死的时候,是徐冲拼死扛着一把长刀冲了过来。
于是那一把本该砍向他的刀最终落在了徐冲的肩膀上。
那个时候太医说要是再偏一点点,恐怕受伤的就不是徐冲的肩膀,而是头颅了。
李崇其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这些了。
坐在这个位置上越久,许多前尘往事都有些记不清了,可此刻想起,他才现他竟然记得很清楚,并没有忘记,他记得那日他守在徐冲身边曾红着眼睛向他许诺这辈子只要他活着,就绝对不会辜负徐冲。
没想到现在……
李崇向来冷静理智的脸上也闪过一抹恍然。
他抿唇未语,再看到徐冲起来时身形不稳的样子,李崇立刻皱眉吩咐身后的冯保:“给国公爷看座。”
冯保诶声应道,心下却又是一沉。
国公爷……
看来他们这位天子的想法又要变了,或者说已经变了。
到底是不一样的。
冯保想。
生死之交、又自幼相识,始终比别人要多一些情分在。
徐冲却道:“陛下,罪臣不用……”
李崇瞥他一眼,淡淡说道:“朕可不想回头再费心思给你请太医。”又扫了一眼他身后的荆条,皱眉,“给国公爷把东西取下来。”
他说完看着徐冲似饥似嘲:“书没见你读多少本,先贤之风倒是被你学了个透,可人廉颇是跟蔺相如负荆请罪,在你眼里,朕是你愧对的蔺相如还是忌惮的秦王?”
他这话说起来语气淡淡,就像是随口提起的一句闲话,这若是放在以前,徐冲必定不会深思,可如今……他的心就像是被一只手给腾空捏住了,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许多。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他的面上便又成了一派茫然,他看着李崇皱眉:“什么蔺相如、秦王,罪臣就是想着这样更能表达罪臣的悔意。”
李崇看了他一会没多说,收回视线的时候又落下一句:“坐下吧。”
两人说话这会功夫,冯保已经走到徐冲的身边:“国公爷,奴婢扶您过去坐下。”他说完正想躬身亲自服侍他,徐冲却没让他碰到自己。
“不用。”
他自顾自一瘸一拐走到一旁落座,也没让冯保服侍,自己解开腰上系着的绳带把身后的荆条取了下来,上面的棘刺扎在皮肉里,这一取,即便是徐冲也忍不住皱了下眉,出嘶的一声。
李崇看得皱眉,吩咐冯保去取药。
冯保应声退下,走出大殿的时候,他的脸色唰得一下沉了下来。
殿外内侍看他出来,忙迎了过来:“公公有什么吩咐?”
冯保说:“去太医院找陈太医要一份治疗外伤的药膏。”
小太监下意识往里面看了一眼,陛下不是要责罚那位诚国公吗?怎么还给人送起药了?
冯保见他不动,沉声皱眉:“还不去?!”
小太监脸色微白,不敢多看,他忙应声退下了。
冯保看他离开,在原地平复了一会自己的呼吸才又去隔壁茶室倒了一盏茶,等他捧着茶盏进去的时候正好听到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天子在问那位诚国公:“谁教你的?”
冯保脚下步子并没有放慢,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徐冲的身上。
徐冲因为等着上药,衣服并未穿好,松松垮垮套在身上,听到这话,他微怔:“什么?”
李崇掀起眼帘看他:“刚才的话,谁教你的?”
这位当今天子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情绪,说起这番话就像是在谈论今天天气如何,却让听到的人暗暗心惊,冯保正站在徐冲的茶案旁,弯腰给人倒茶,他不动声色窥探着身边这位诚国公的脸,也想看看他是怎么回答的。让他意外的是,这位诚国公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慌张,只是在最初的惊讶之后看着龙椅上的那位嘟囔:“您这话说的,怎么,臣就没这个脑子?”
冯保最清楚自己服侍的这位君主是什么样的性子。
他有容人之心和容人之量,但也跟所有的皇帝一样爱猜忌,倘若徐冲不是这一番表情,那位绝对会彻查,看看徐冲背后站得到底是谁,可偏偏这位诚国公就跟从前一样撒起浑,反倒让人放下心。
果然。
冯保刚放下手中的茶盏,就听到身后天子嗤声:“你自己几根肠子你自己不知道?”
徐冲面露赧然,轻咳一声,过了一会才说:“行吧,微臣跟您说实话,这是微臣的女儿跟微臣说的。”看天子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徐冲继续跟个没事人一样和人说道,“她今日醒来把微臣好一顿教训,说您给微臣收拾烂摊子收拾了那么多年,还一点都不知道悔改。”
“微臣事后想想也觉得微臣这么多年实在错得离谱,仗着您的宠信无法无天,要不是微臣的女儿突然病了,其实微臣前几日就该进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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