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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氏也晓得连婚书都换过了,再想反口绝计不能,也不过是自家心里堵着难受,给别个也添点儿堵,便这些话有些还是小胡氏同她说的。
一样竹篮打水的还有小胡氏,她满心属意胡家女儿,往黄氏跟前说得多少好话,送了多少东西,全打了水漂,半点儿响动都不曾听见,又怎么不酸纪氏出手快狠,酸话没少往外倒,一见眉眼高低就晓得黄氏也不满意这桩亲事,想着原来两人怎么联起来挤兑自家的,背地里好一场乐。
纪舜英还只住在外书房里头,后院除了请安再不踏足一步,他原还担心黄氏给他订的亲事面上看着花团锦簇,里头不堪,既定下了明沅,便再没什么好忧心的,倒能一意科举了,家里才贺过一回,他便想着打点行装,再往东林书院去。
纪老太太十分舍不得,想多留他一留,想着纪氏说过成王要开府,一家子都要去暖房,便留了他:“外人虽不知道你订下了颜家,可往后总是姻亲,且多留几日,跟着你姑母家一道去王府见见世面。”
纪舜英中了秀才的另一个好处,就是能到外头去结亲了,若还是白身,哪个还能多看你一眼,纪舜英并不是迂腐的,想一想确是这个道理,便此时不见,往后也总是要见的。
这事儿叫黄氏知道了,又打起另一番主意来,想让纪舜英把纪舜华也带了去:“带着一并见见世面,你是兄长也得提携弟弟才成。”
还是纪老太太发了话:“舜英既是连襟又是秀才了,自然好一处交际,原来就是沾亲带故的,什么时候不好亲近,舜华身上还带着伤,走出去总不雅相。”
黄氏气的打抖,小妇养的,倒尊贵起来了,把她的亲生子踩到泥里,纪舜华为甚带了伤,还不是因着颜家那个活土匪!
她越是想越是气,这时候倒想起要叫儿子上进了,她一向盯得严,师傅又是一味的夸奖,纪舜华书读的很有劲头,可等纪舜英中得县试报回来,他便有些不服气了,等纪舜英成了一等禀生,知道自家是再不能跟纪舜英相比,原来那些,不过是师傅哄着他而已,自家把心淡了,趁着伤病,躲了不去书院。
黄氏坐在儿子床边,抚了他的胳膊:“你可长进些吧,往后也给娘挣一个诰命当当,等你出息了,也没人再看不起咱们了,这回你可得去,我便不信老太太能偏心成这样。”她打的主意是叫纪舜华自个儿去说,那一个是曾孙,这一个便不是了?又没伤到脸上,怎么就见人不雅相了。
纪舜华这话听得多了,很不耐烦再听,他把头一蒙转到床里去:“谁爱去谁去,我再不去。”倒发起牛脾气起来了,不论黄氏怎么说,就是不肯去老太太那儿,到了儿子跟她闹别扭,她又半点儿法子没有了。
黄氏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门亲定的不好,肠子都叫悔青了,嘴里念个十声八声的活土匪,纪舜英眼看埋怨不得了,便把一腔怨气都发作在了明沅身上。
虽两家互通过消息,商量定了不要这样早就透出消息来,可既是定下的媳妇,四时年节双方都得互送节礼,也不过是吃食一类,重阳节的鲜菊花重阳糕,很该按了礼数送来的,黄氏却只装着不知,把这事儿含混了过去。
颜家那头却着紧着送了来,两盒儿九层的重阳糕,咸的拿牛羊肉簇丝儿,甜的拿红绿蜜丝妆点,插得一圈儿彩绸小旗子,顶上还拿彩纸剪了一只羊出来,取个重阳的意头。
今岁的节礼比之往年还要更厚几分,这两盒儿重阳糕就是明沅亲手妆点的,这个年纪的姑娘也得开始学这些个,将来出门也拿出手,纪氏把这事儿交给了她,别个不明白,明沅却晓得因由,做得很是用心,亲自盯着厨房蒸得糖面糕儿,撒上芝麻核桃碎儿,一层层插上旗子,给纪氏过目了,她也点头直笑。
哪里知道送到纪家,纪家却还按着旧年的例来,比之旧年还更薄了,纪氏捏了礼单子,晓得是黄氏在里头弄鬼,可这哪里是打了明沅的脸,分明是叫纪氏脸上不好看,她娘家送来的东西,一府的人都看着,袁氏知道了背地里很是笑了一回。
纪氏不好冲着娘家撒气,便又叫明沅再单做两匣子菊花糕送回去,明沅晓得纪氏这么吩咐是存了气在的,就是让她显显手艺的意思。
颜家的女儿们还不曾上灶学厨,可这些个点心却吃的多,金陵城里每多都吃粉糕,她却记得原来有一道葛粉菊花糕,成得清澄透明,里头包了枸杞菊花,拿秋天新下的水梨汁儿调和,比外头卖的且要好看好吃的多。
这东西九红拿手,她是穗州人,手把手的教了明沅一回,明沅自个儿再调进菊花蜜,做出来切开来,奉上去给纪氏一瞧,她便笑了,点头连说了三个好字儿,叫明沅也不必多做,三个匣子,一只里头摆得六个,送到了纪家去。
这回是直接送到老太太屋里的,老太太一看就知道纪氏的意思,拿了一匣单赏给纪舜英,告诉他是明沅亲手做了送来的,又把余下的赏了一盒子到黄氏那儿。
趁着人来给她请安,拿水晶碟子盛出来,拿银勺儿妥了吃,黄氏小胡氏一个都不开口,偏偏夏氏端了碟子就赞:“到底是姑太太教养出来的,这份儿心思手艺,再巧也没有了。”
纪老太太冲她一笑,夏氏便又道:“我吃着很好,倒想问姑太太请教个方子,往后自家也能做了。”
小胡氏还不作声儿,黄氏知道这是老太太心头不衬意了,也缩得脖子不开口,纪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这样的糕防着吃得多了腹泄,食得一半儿就不用了,搁下碟子对丫头道:“把那套金嵌玉菊花的十三厢首饰捡出来,给颜家送去。”
黄氏死死咬了唇儿,出得门去还未曾吐一口气呢,小胡氏便拿帕子按了嘴儿:“老太太也真是疼人儿,这还没进门呢。”说得这句扶着丫头的手走了。
黄氏更是一口气儿顺不过来,小胡氏这句话正中她的心事,这还没进门就这样回护,往后可怎么办?自家头顶上压得两重孝道,难道还得看个媳妇的脸色不成!
她自家气的胃疼,明沅却在请安的时候叫纪氏赏下一套首饰来:“这是老太太吃着好,赏给你的,赶明儿再去,便戴了这个给老太太看看,过了生日也能开始梳头了。”
这差事派到明沅头上的时候,明湘明洛就有些奇怪,明洛还叹过,说大舅姆再不容易讨好,这差儿只怕不好办,哪知道转头明沅就得着一套十三厢的金玉首饰。
明沅应得声是,接过首饰叫丫头拿着,几个姑娘又听纪氏说些往成王府里去作客的规矩,叫她们不许在园子里头乱逛,防着见着外男,到了日子说不得有许多不圆满的地方,总归是才搬的屋子,不能事事妥当,叫她们俱都忍了不许大惊小怪,临了,纪氏又冲明湘点点头:“四丫头那座屏我瞧过了,很得过,这会儿送去,也能再摆上几日。”
明湘有许久不曾往北府里去了,赶针线且不及,哪里还有空一坐一天,明湘少得纪氏夸奖的,这会儿面上微红,嘴巴抿起来笑。
几个又在一处说一回坐客的衣裳首饰,明潼专管着打首饰的事儿,一套头面项圈儿都是一样的,只制式有些不同,丫头把东西送到了小香洲,几个姑娘俱都转着镜台妆点,正轮着明湘梳头,明洛扯一扯明沅,把她拉到一边,点了她的鼻子:“你说,你可是有甚事瞒着咱们?”
明沅一脸莫名,明洛装着挑捡首饰,拿了那朵金菊花片贴到她鬓边:“我打量你也不敢,我可告诉你,太太只怕想把你定给纪家!”
明沅这回是真的吃惊了,她看得明洛一脸:“你怎么知道?”
明洛把眼儿一翻:“这个都好当聘礼了,曾外祖母也不是出手没轻重的,为着你的糕好吃就赏这些了?上头人别苗头,那也该给三姐姐,怎么能落着你?”她一面说一面咬了唇儿:“这下完蛋了,你赶紧求求太太去,可千万别把你配给小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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