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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潼把手里这张郑衍签的契交上去,写得明明白白,往后不论如何,这些东西都是归了慧哥儿的,郑家只这点产业,她还怕什么,便没这张契,只她一天是侯爷夫人,下面哪一个也别想动了她。
风言风语传到纪氏耳里,明漪也不敢再瞒着,纪氏问明原由拍了桌子,腕上戴的翡翠镯子磕在桌角摔成三截,见她要发怒,明漪赶紧把明沅请了过来,明沅只当纪氏不知如何气愤伤心,哪知道她气愤过后竟阖了眼儿:“合离,便合离罢。”
卸了钗环往颜家大伯跟前去哭求,家里不撑腰,合离回来又去哪儿,只说女儿已经这样贤良,院里一个个的进人,外头又帮衬着生意,郑家竟不念半点好,反要把这脏水栽在颜家身上。
梅氏承了纪氏这许多年的情,纪氏求了大伯,又去求她,便是袁氏也不敢嚼舌头,梅氏知道的比袁氏还更晚些,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好容易回过神来,拍捶了桌子:“糊涂啊,便有甚事不能忍,也总隔着一道墙,还有个甚事非得闹成这样不可。”
明蓁写的那本女德书,她才寄给了明芃,这些年里,还是头一回写信给明芃,除开寄给明芃,还往娘家寄了一箱子,派发天下,为女子表率楷模,家里不支撑她也还罢了,竟闹出这么一桩事来。
纪氏在她跟前放低了身段:“各人儿女各人疼,我只这一个女儿,她日子难过,我也不好受,嫂嫂只当是可怜我,只等着圣裁罢了。”这便是让她别往明蓁跟前去,好容易圣人肯理这事,天底下顶厉害的枕头风,可不能吹起来。
“我还当你是个明白的,竟这样糊涂,非得闹得合离不成?她回家来,往后怎办?”可明潼到底是回来了,不独她人回来了,还把慧哥儿也带回来了,梅氏一口气都没提上来,纪氏已经把人安排进了小香洲。
隔得一世重回此处,在这儿葬送的,也在这儿重活一回,窗外芭蕉早就叫明沅改种了桂树,此时还有些晚桂开化,细密密藏在叶间,幽幽一点香,风一吹就香了满室。
这里的正堂一直给她留着,开阔处三面临水,全玻璃的窗子,天好的时候太阳晒进来,叫窗棱隔成一块一块,慧哥儿欢喜的在里头跳格子,又做了皮影,自娱自乐。
杨惜惜到底没能撑住,杨婆子哀声痛叫,锦衣卫就叫她隔墙听着,心惊肉跳,知道说了就是个死字,却还恨郑夫人害了她,等到锦衣卫把那送柴的小子寻到她跟前,她才一下子软倒了。
金陵城里无人不知,郑家那个二儿子,竟是妾跟人私通生下来的,还上了族谱,那个妾怕东窗事发,下毒陷害,郑家人竟当了真,反污正室妒忌毒害庶子。
这一场大戏到年尾也没停,直到圣人裁定了合离,郑夫人知道真相当天夜里便气的晕了过去,她这一回晕过去,却再不曾醒过来。
闹成这样,郑衍才去御前求情,他怎么也不肯信是杨惜惜下毒,一条条明证摆在眼前还是个睁眼瞎子,到见了那个送柴的小子,气急之下,竟吐出一口血来。
郑夫人死了,郑衍病了,明潼请求把儿子带在身边照顾,慧哥儿是姓郑的,原不能留在身边,这会儿却一个死一个病,顾及不到他,明蓁便让她先带在身边,等往后再说。
明潼也没安然住在小香洲里,她手上有钱有房有生意,住在城中多有不便,干脆到乡间宅中度日,元月这一日落下一场大雪来,明潼抱了慧哥儿去看雪地中的红梅花,凝霜带雪,却红得夺人心魄。
小篆盛了甜汤来,热乎乎冒着白烟,慧哥儿挨着母亲:“雪下得这样大呀。”明潼低头摸摸他的脑袋,雪里传来车辙马鸣声,却是纪氏带了明沅几个过来庄子上看她们,慧哥儿眯眼一笑,裹着大毛衣裳跑出去,像雪地上扑腾的灰兔子。
纪氏带了许多年货来,官哥儿把慧哥儿扛在肩上,明漪靠了明沅的肩,说着东寺里见着的那个人,纪氏望了女儿便笑,伸手拉她一把:“有人,给你送婚书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
今天全方位调戏了白羊座
小东西真会撒娇
还知道装忧郁了
吃不消汤不牢
☆、第420章拜寿
明沅伸手捏了捏妹妹的脸颊:“那人生得如何?”问的是陈阁老的孙子,她也问了纪舜英,纪舜英却大皱眉头,直说须眉何以相貌论优劣,问了半日也没问出个长短圆扁来,这会儿问了妹妹,明漪面上一红。
“那便是生的好了?”明沅的胳膊叫明漪把着直摇,一面摇晃一面还嗔她:“姐姐可真是,男儿郎要长得俊美有甚用处。”
明漪经过郑衍的事,便再瞧不上貌相好的,就怕外面绣花枕,里头一包草,听说陈家那位三少爷生得斯文还怕他太女气,等见着了,心里吊着的石头落了一半,脸盘是白净的,却生了两道剑眉,相貌喜欢上一半儿,旁的还更让她喜欢。
她跟明沅咬耳朵,说是使了小沙弥把茶翻倒在他身上,他竟也不生气,寺庙外头总有些讨粥讨米的,他还舍了米面出去,明沅听了拧拧她的鼻子:“你这滑头,使这些伎俩,太太不知道?”
“太太知道呢,我可没胆子去使小沙弥。”她打了这个主意,说要试一试为人如何,纪氏拍拍她的手:“见贫者多怜悯,这人便好了一半了。”
明漪一面说一面笑出了声儿,把头挨在姐姐肩上,磨得她两下:“太太说了,等姨娘回来,就把事儿给定了。”
陈家必也是满意她的,明漪面上这团红晕怎么也散不去,比雪里红梅还更添娇意,说完了自个儿又说明潼:“姐姐听说了没有,那个指挥使都往家里来好几回了。”
新任的锦衣卫指挥使请了官媒人往颜家去提亲,陈家还当他是要求娶明漪的,急着让官媒人上门,陈阁老夫人还特意请了纪氏过门饮茶,当天就说要换庚贴,纪氏啼笑皆非,又不好说另有其人,只得含混应承,这位吴大人却是来求娶明潼的。
才刚过了年,郑家的事且还没消散下去,明潼合离了,光是嫁妆抬回来这一路就惹了多少人去看,梅氏为着这个,特意到纪氏房里劝一回,明漪就在后头听着,告诉明沅说纪氏少有这样冷冰冰说话时候。
“太太生了好大的气,我也生气,大伯娘怎么不替三姐姐想想,这样的脏水浇在身上,又受这种委屈,怎么再过日子,就该这么回来,咱们又没错,作甚倒要悄没声的,我看太太,恨不得打锣。”明漪一双玉手自暖筒里伸出来,折了一枝红梅,拿指尖去碰花蕊上结的冰霜。
明沅搓搓她的手:“仔细冻伤了。”侧脸去看站在不远处的纪氏跟明潼,笑问:“那个人来了几回了?”
新上任的都指挥使求娶颜家合离回家的女儿,是郑家之后又一桩新闻,郑夫人叫气死了,丧事却无人能支应,还是竹桃儿接过手去,又要照看生病的郑衍又要把郑夫的丧事办的漂亮,府里无人能管,明潼走的时候甩了手,她接过去,倒办了个囫囵。
杨婆子熬不过刑早就死在狱中,杨惜惜定的秋后问斩,毒害亲子,嫁祸主母,凭这两条,便是大赦,也赦不了她。
那个跟她通奸的担柴人,去服苦役,郑家养活的那个眕哥儿,倒无人管了,也不是无管,明潼不干自事不开口,郑衍倒是说要摔死,不摔死那就溺死,总归活不成,还是竹桃儿,抱了他叹一声:“先把他放到庄头上养着,往后侯爷身上好了,再说罢。”
送到乡下,活了一命,可能活多久,只看郑衍甚时候想起来,律法无罪,可这个孩子便是耻辱,郑衍哪里肯饶了他呢?
吴盟除了往颜家求亲,还到庄上来,远远看着明潼带慧哥儿出来,凿了冰面露出窟窿来冰钓,堆得一排雪人守门,连慧哥儿都知道,他的先生想娶他亲娘。
明沅侧身看过去,明潼正蹙了眉头,纪氏面上殷切,她却摇了摇头:“母亲不必说了,我答应了的,不会再嫁了。”
纪氏一怔,女儿青春正好,这么守着不嫁,跟守活寡有甚个分别,拉了她的手劝她:“你这样且不是在剜我的心,这一个模样人品再挑不出差错来,虽则,虽则伤了腿,可骑着马也瞧不出来,他既开了口想娶你,上头必是应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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