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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恒笑笑,『又是那种笑容』:「其实我一直到遇见你以前,都不相信阿春真的死了。因为我『认不出他来』,这太可笑,我是阿春唯一的亲人,从小看着他长大,他身上每一根毛我都一清二楚。只不过掉进水里一下子,我就认不出来那个『东西』是谁,这一点道理也没有。这『东西』说不定是二十年前掉进去的王迎先,怎麽会是阿春?」
「夏至恒。」
春出声打断他。夏至恒的眼睛不愿看他。春知道原因。
「你没有在问『问题』。」春说。
夏至恒吸吸鼻子。「啊,好像是呢。」他笑说,声音哽哽的。
「那,」夏至恒停顿了一下又说:「我问一个『问题』。」
春等待着。
「我可以吻你吗,春?」夏至恒问了『问题』。
春僵直了一下。因为夏至恒从没问过这种问题。
尽管他们实行了很多次这个问题的『答案』。
「可以吗,春?」夏至恒又问了一次。
「不可以。」春说。
夏至恒笑了。春一怔,那是『照片里的笑』。
活着的笑。
「嗯,」夏至恒说,扳过春的脸。「显然那是个『坏问题』。」
夏至恒吻了春。
夏至恒是主词,春是受词。吻了是动词过去完成式,代表未来也将继续同一动作。
水泥格子意外地狭小,氧气意外地不足。夏至恒挡着出入口,把春整个人压进旧毛毯里。春的背碰到那些照片,一些照片掉落下来。
夏至恒的裸照。
夏至恒用舌头舔着春的下唇。春感觉所有的血液都聚集到下唇。
好痛。
全身都有疼痛的感觉。
下唇很痛。脸颊很痛。被夏至恒压着的手脚很痛。刚才承受『代价』的心脏很痛。就连『枪管』也莫名疼痛起来。
夏至恒的裸照压在春的臀部下方,春的视线和夏至恒的视线正好重叠在上方。
「这些照片拍得真不错。」夏至恒用一种怀念的语气说:「模特儿和摄影师,两方都是最理想的。」
春的手指触摸到那张裸照,触摸到『枪管』的部位。
春的喉口好痛。好乾。粗糙得像要烧起来一样。
春很快发现,眼前『这个夏至恒』,竟开始变得和照片里的状态一样。
「你干什麽?」春看着以光速脱去上衣的夏至恒,被逼着问了『问题』。
「给你看我的裸体。」夏至恒说。
「我没事看你的裸体做什麽?」
春的声量变小,因为夏至恒的距离变近。
「我想给你看我的裸体。」夏至恒看着春。
「春,我想让你『旁观』我的裸体。」他低声。
春的眼眶也疼痛起来。
夏至恒继续模仿照片里的那个夏至恒。春无法阻止,他浑身发痛,『枪管』尤其,特别是夏至恒把自己的『枪管』也秀出来的时候。
夏至恒往後退开一段距离,让春能够『旁观』得够清楚。
春总算明白『旁观者』拍摄那些照片时的心情。
摄影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活动。他和人的眼睛一样,会先『选择』自己想要旁观的东西。一但选定了,对摄影镜头而言,按下快门的瞬间,他的世界就完满了。他的『眼睛』无法再注视除了镜头所及以外任何事情、任何地方、任何人物。
他的世界只剩镜头前方,被他所『选择』的那个人。
摄影:动词名词,义同坠入爱河。
春不自觉地往水泥格子後面退。照片又被他碰下来几张,春发现自己无路可退。因为无论前方後方,都是『那种状态的夏至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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