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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留瑟哑然失笑。
看来归尘主人果然也不是省油的灯。陆青侯与垂丝君,看起来都是这两位尸陀林主所看中的,无辜的牺牲品。
他在心中这样感叹,面上却依旧装作糊涂,?着手主动又替季子桑斟了酒,清咳两声道:「陆青侯既是对你有用之人,你又为何要出手杀他?」
季子桑冷笑道:「因为他终于知道我不是他的那个尸陀林主,而我也知道了他与垂丝君的关系。」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眼珠子竟妖艳地一红。
「顺便说起,陆青侯老婆也是我下毒处理的,呵呵……那所谓合葬的遗言,也是我为了刺激刺激垂丝君,而随手留下的引子。」
这下子常留瑟确实是吃了一惊,睁大了双眼露出惊骇的神色。
季子桑显然十分受用他的这种表情,他一面慢慢儿饮尽了杯中的酒,一边在唇边竖了食指道:「嘘,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就连那婆娘肚子里的祸胎,也是我的呢……」
此言一出,常留瑟擒在手里的酒水禁不住晃出了一半,叹息道:「季子桑的蛇蝎之心,我常留瑟甘拜下风,然而来而不往非礼也,如是我也应该告诉你,我的一个秘密。」
「秘密?」季子桑咀嚼着这两个字,以为他是在说醉话,于是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秘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常留瑟放下酒盏,将整个身子慢慢趴到石床上,学着季子桑的模样耳语道。
「只不过是你那尸陀林主的身份,其实我在很久以前就猜测到了而已。」
此言一出,倒是真的让季子桑愣了一愣,半天之后方才回过神来。
他追问:「多久以前?」
常留瑟不慌不忙道:「从你用指刀切肉为殷朱离炖汤的时候,那肉片的切口与我肩头上的伤痕如出一辙。」
季子桑心头又是一怔,不禁在心中佩服常留瑟的缜密心思,而面上依旧冷笑道:「居然这么早。」
常留瑟借了酒劲,挂了个绯红的笑容在脸上,点了点头继续道:「后来我来到尸陀林,尸陀林主虽然不带指套,但小指肤色却还是略显苍白……除此之外,我还有很多证据说明你就是尸陀林主……你们的身高、对于蛇类的爱好……甚至是……嘴唇,都是一模一样。」
说着说着,常留瑟的声音逐渐清晰明亮起来,甚至还带着一抹掩饰不去的诧异:「不过原来我一个人确信也没什么作用,不过现在可好,多亏了你亲手将垂丝君放走,倒是省了我一番口舌……」
季子桑握着银箸的手猛地一抖,忍不住抢白道:「你说他已经知道了?」
常留瑟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缓慢、然而郑重地点了头。
季子桑蓦地站起身来,然而还未等他的脸色变化,石林外面又突然爆出了教徒的一声急告。
「启禀林主大人!外出的四名教众之尸首已被发现,所驭之马车与垂丝君本人,不知所踪!」
四下里顿时一片死寂,只有常留瑟捏在手上的一堆筷子,慢慢敲打着面前的碗碟,一下下、叮叮冬冬,犹如敲进了季子桑的心里。
约莫一刻钟的死寂之后——
「好一个计中计,好一个局中局。」
季子桑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分析道:「其实你与垂丝君二人根本没有决裂,他的手筋也没有被挑断,一切的一切——都是你们合演的一台戏。」
他握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酒液映出他死白的脸色,远远失去了方才的从容。
「是的……我们一直都在试探你的身份。」
常留瑟又是干咳了几声,慢慢敛了笑容道:「真正的尸陀林主杀人如麻,垂丝君前来寻仇,二人相杀自是在所难免。而你却无心打斗,更不用说你明明在打斗中占尽上风,却又反常地两次手下留情,就算我是个榆木脑袋,比照着你待他人一贯的手腕,也该明白垂丝君对你的特殊意义了。」
听到这里,季子桑手中的酒杯漾出了一个难以掩饰的波纹。
「你很聪明。亏得我特意将垂丝君千里迢迢搞到尸陀林里来看你的背叛,却反而被你利用了去。」他赞叹道:「叫你做明妃也实在是委屈了,不如直接接了我的班罢。」
常留瑟笑道:「过奖了,都是跟你学的。」
于是伸手要再敬他一杯,而季子桑却已经没有那么爽快地接下。
他问:「这酒里面,可有什么花招?」
常留瑟顽皮地歪了歪脑袋:「你可尝出什么特殊之处?」
季子桑摇了摇头,常留瑟脸上的笑容立刻扩大了几分,季子桑顿时省悟道:「难道是我给你的……」
常留瑟笑得愈发诡诈了,他伸手到桌下,慢慢捞出一个青花的瓷瓶儿来,正是当日季子桑交给他的那瓶化功的药汁。
季子桑自然知道这药的威力,不能自抑地青了脸色,强作镇定道:「特意留下来以防不时之需?原来你以前那些化功的不适都是装出来的,难得你如此深谋远虑,季某实在佩服!」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话锋突转:「不过以我的修行,就算化掉一半内功也还能够置你于死地。」
他这样说着,脸上又逐渐显露出几分残忍,作势就要向着常留瑟走来。
然而这时候,常留瑟脸上那别有深意的笑容却似乎愈发刺眼了。
「一滴药汁化去一日功力,这瓶确实只能削减你五年多的修习。」他坦诚道,「不过我明白,而你更明白……一次喝下这大半瓶的滋味,恐怕也不是那么好受的吧……」
似乎真的被说中了痛脚,季子桑顿时停住了脚步。
常留瑟料到他会停步,于是愈发从容地说道:「早在山宅的时候,我就曾经尝试过两三滴,进来尸陀林内以后更是找了你的教徒来尝试。结果发现,寻常小卒十滴就能被痛得死去活来,而你这大角么……」
季子桑的脸色已经由白转成铁青,而常留瑟却偏在这时候煞住了话题,转而低笑道:「不过这药汁只有在运功之后才会发生效用。也就是说,你若一直不运用武功,自无事,而一旦你反其道而行之……」
他没有把话说下去,但是季子桑华丽黑袍下的身躯实实在在地颤了一记。
他曾经亲口告诉过常留瑟,不可以一次服含十滴以上。而多服的结果,确实不仅仅是觉着疼痛那么简单。
痛,可以忍,也可以忍无可忍,更可以痛死人。
他以为常留瑟断不会有机会知道这个秘密,更关键的是,他以为常留瑟不会有这个心计与机会在此时此地用上这件东西!至此,他全然丧失了方才的笃定与得意,不自觉地咬着下唇寻思。
怎么会如此巧合,常留瑟怎么会算计得如此精准?不可能,除非常留瑟是能掐会算的神棍,不然怎么会特意将药汁收藏起来,守株待兔等着自己来到这里痛饮?虽然石林这个地方确实是常留瑟所选的,但是就在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否决掉他的选择的时候,常留瑟又如何能够孤注一掷,仅仅将这一小瓶药汁收藏在这石林之中!所以,最好的解释就是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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