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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滁州,琅山下,两个黑衣的汉子一路踏着树梢,枝丫,在山野间飞快奔腾,也不知跑了多久,跑到一块大石上,方停下来大口喘气。
“该死的,那个老东西怎么跑那么快?”
说话的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黄脸汉子,约莫三十五六,脸上长着几颗痣,极其显眼,他是外庭的欧阳庆,与他一起的则是阎浮。
身材高大,面部偏黑却平平无奇的阎浮也喘气不止,说道:“这老家伙轻功太高了。”
欧阳庆道:“徐大人要我们抓这个老家伙,我带了足足两百人,悄悄围上去,被他发现,他也不跟你打,就跑,弓弩都射不住,实在是难。”
阎浮道:“那怎么办,这老东西是个疯子,随意杀人,武功又高,难不成真要大军围剿?”
欧阳庆缓过气来,说道:“我们做下属的,只能一路追着了,莫要失了他踪迹,剩下的,发信给徐大人呗。”
阎浮沉默不语,显然也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继续追吧。”欧阳庆说着,当先跑了出去,阎浮也只得跟上。
老疯子此刻正在山脚一颗大桑树旁,盯着一颗脚盆大的桑树发呆,他瞳孔深缩,看着那桑树结节处如人脸一般的纹路,似有所思。
“撕了你!”老头大声一吼,双手成爪,奋力往桑树上一扣,左右手一齐用力,“刺啦”的一声,直接扒掉了桑树一大截皮,然后他还嫌不够,疯狂出手,如穿山甲掘穴一般,对着桑树一顿挠,直挠的枝叶颤动,木屑横飞,须臾,可怜的桑树在一声声“咔咔”中,倒了下去。
“没有,怎么没有?”老疯子看着倒下的桑树,俯下身往碎木屑里寻,边寻边自说自话,“师兄,你在哪里?”然后他忽然悟了,站起身,看着自己破破烂烂的麻布衣裳,说道:“咦?我有师兄吗?我是谁?”
然后这疯子疯狂的跑向了远方林子,正巧林子里转出一头花豹,警惕的盯着这老头,老疯子看见花豹,瞳孔中闪过一丝狠厉,怒道:“畜生,撕了你!”然后飞快的朝花豹扑去……
半个时辰后,欧阳庆跟阎浮才看到倒塌的桑树以及被撕的鲜血内脏流一地的花豹尸体,阎浮用手比划了下,说道:“这般手劲,怕是少林的龙爪功都难以企及,我们就算追上,难道打得过?”欧阳庆摇头叹息,两人一阵踌躇不语。
老疯子一路走一路撕的事情很快就在江湖上蔓延开来,正巧要赶往滁州的钟离观弟子梁穗吴非几个听到了消息后停下了脚步。
此时几个人换上素衣,戴上斗笠,避开江湖中人,落脚在一个叫甲山村的小村里,这阵子,他们听到了太多的传闻,都是跟董昭伊宁有关的消息,当知道董昭被朝廷救出的时候,他们又高兴又慌乱,董师弟还好没死;当他们听到悬剑山庄被伊宁灭掉,他们震惊之余也叹息不已,他们辛辛苦苦没打下来的悬剑山庄,竟然被她一个人就灭了……但他们终究无法改变什么,因为他们武功太低,阅历太浅,他们迷惑了很多天,直到这个老疯子显了踪迹,他们才重新振奋起来。
吴非有些激动道:“原来汪师叔祖还在,只要他能恢复清醒,带我们回青莲山,大事可定!”
梁穗道:“可别高兴的太早,外庭的人一直追着汪师叔祖不放,而且就汪师叔祖的现状,如何保证我们见到他后,他还能认出我们?”
吴非道:“在青莲山的时候,谁跟师叔祖最熟?师叔祖最喜欢谁呢?”
梁穗一怔,而后喃喃道:“董昭……”
吴非闻言神情一黯,低头道:“可是,我听说董师弟大难不死后往北去了啊……”
梁穗道:“应该是回京城了……我早该想到的,他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吴非担忧道:“眼下该怎么办?听说师叔祖好像疯了,杀了好多人了,我们出现在他面前,会不会朝我们下手啊?”
梁穗道:“我们且远远缀他后面,相机行事吧,总归是一份希望。”
吴非与其他人点头不语。
众人商量后便很快动身,追寻老疯子的踪迹不提。
江北最近事情太多,不知是谁把老疯子就是汪澄的事情捅了出来,武林又为之震动,毕竟杨玉真被人追了几次后忽然就消失了,然后莫名其妙,汪澄就出现了。但汪澄显然比杨玉真威胁大得多,到底是彭渐师弟,修炼那么多年的武功摆在那里,不是什么宵小能打得过的,但是《太乙经》只可能在这两人身上,加上汪澄虽然武功极高,但是却神志不清,不少人都开始蠢蠢欲动。
动作幅度最大的就是清源教了。
慕容熙站在一处石阶下,抬头望去,石阶通向高处的山门,绵延好几里。盛夏时节,石阶上依然铺满了枯败落叶,无人修剪的路边林木,丫丫叉叉伸到台阶上方,看上去像形成了许多洞拱,整条山路显得荒废又阴森。
此处正是如今的青莲山脚下。
慕容熙长叹一声,身后的柳氏兄弟出声道:“副教主,这青莲山本是一处洞天福地,去年一战,钟离观被灭,后来朝廷兵马上山一抢,什么都被搬空了,里边荒凉的就剩残砖断瓦,荒殿废楼,实在没什么好看的,您还要上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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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熙道:“既然来了,为何不上?”
柳氏老大道:“山上没被动过的,好像就剩那墓园子了。”
慕容熙道:“正是要找墓园子呢。”
柳氏老疑惑:“副教主何意?”
慕容熙瞟了两人一眼:“瞻仰一下彭真人的容颜啊,哈哈哈哈。”
柳氏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心里一阵颤,彭老儿死了半年,现在这容颜,怎么看都不好看吧?骷髅头有什么好看的?”
慕容熙不再废话,一步一步顺着台阶往上走,轻轻拨开路边枝丫,稳步向上,那姿态,像极了虔诚拜山的信徒。柳氏兄弟随后,无甚言语,如同木头人一般跟着,他们可摸不透这副教主的心思。
山路绵长,日中时,三人终于到了观星坪,放眼望去,果然是一片萧索,半年光景,往日平整的地坪上,丢着许多乱七八糟的物什,慕容熙面前,有一缕破烂的碎布,就这么挂在地坪砖缝里长出来的杂草上,碎布上血迹早已泛黄,布本身又被雨水冲刷的褪色,看上去苍白无比,随风一动,更像是招魂幡一般。慕容熙跨过去,踩在一块破烂的木匾上,木匾上三个鎏金大字‘三清殿’,其中的‘清’字被刀斧之类的砸成了两半,鎏金的字再无往日的光鲜。慕容熙继续走,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插在砖缝里,砖缝里冒出来的草差点把剑给完全遮盖了。再往前,有破碎的窗户框子,倒盖在地上的香炉,缺了个大口子的石臼,烧过的火堆,积成几尺高的灰堆,以及数不清的碎屑烂瓦,几乎铺满了整个坪子。
慕容熙走到观星坪中央停住,忽然一笑,说道:“若是董昭看见这番景色,会作何想呢?”
柳氏老大问道:“副教主为何会说起董昭?”
慕容熙低头,用靴子搓着脚边的杂草,淡淡说道:“那可真是个幸运的孩子,沈落英送他上山,在此待了十年,被周文山赶下去,又被伊宁所救,后又背着彭老儿的尸体上山,被周文山关起来,躲过了钟离观灭亡那一劫。”
柳氏老二道:“确实幸运。”
慕容熙脚边的杂草踩扁踩断,又反复搓着,继续道:“昨天听闻他居然回京城了,看来小命是保住了,伊宁还真是厉害……”
柳氏老大道:“副教主,您最近夸那个女人夸的有点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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