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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修士口中还在喃喃曰道,一转眼,人间已是沧海桑田,三百余年巨变。
谢长留再抬眸望去,谢欢的身影单薄起来,化为一道涣散金光,消失在原地,松林中,琅琅背书声还依稀传来。
终于,谢长留对着那一片虚空低声道:&1dquo;处世不易,行路多艰,多加珍重。”
鬼境外,千里之外的开阳山,冠子立在明月下,清水观堂前还挂着那卷三百年前另一位年轻修士亲手所写下的《行路难》,那冠子似乎是察觉到什么,忽然仰头看了眼,只见清风朗月,人间大白。
鬼境中,谢长留已经转身走出了道观,山中熙熙攘攘全是黄巾道士,预备着一年一度的祭天大典。
谢瑶端了水坐在院子洗脸,在她的身后,院子里的白墙上用木炭划出浅浅的七道痕迹,许多年前,有个道士每年带着女儿来这墙根下划身高,长一岁,划一道,第七道划完后,往上是一片空白。
谢瑶回头看着那些划痕,脑子里似乎有东西一闪而过,但是她没能捕捉到,阳光越过墙头,她眯了下眼,抬手用力地用毛巾擦干脸上的水。
山中岁月平静,不带一丝波澜。
等谢瑶收拾好后,一回头,却现谢长留已经在那树下站着了,也不知道是站了多久,她喊道:&1dquo;爹!时辰到了吗?”她忙着去凑热闹。
谢长留走过去,帮她把略带杂乱的头梳理了下,又用红绸子扎了一遍,伸出手抚着她的头顶,&1dquo;再坐会儿,陪爹聊会儿天。”
谢瑶很想去看热闹,可谢长留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说什么,拉着谢长留坐下,忽然她想起什么似的,&1dquo;爹,我和你说,刚刚我躺在树下做了个梦!”她似乎忽然激动起来,一把抓紧了谢长留的手。
谢长留看着她,抬手把她头上的带拨好。
谢瑶自顾自说下去,&1dquo;具体的我也记不清了,我就记得我好像&he11ip;&he11ip;”她猛地一噎,又不好对着自己亲爹说貌似梦到自己出嫁了,于是吞吐了小一会儿,她对着谢长留道:&1dquo;我也说不上来,不过应该是一个好梦。”她头一歪,撞谢长留肩上了,好像小时候似的,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谢长留看了她一眼,谢瑶拿带捂着脸,忽然谢瑶抬起头,&1dquo;爹!”
她一惊一乍的,谢长留被轻轻地吓了一跳,问道:&1dquo;怎么了?”
&1dquo;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叫你一声。爹,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特别想多叫你几声。”说完她又凑近了些,忽然大声喊道:&1dquo;爹!”
谢长留这一次却没有被她吓着,他静静看着谢瑶,忽然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似的。
终于,他抬手轻轻摸了下谢瑶的头,低声道:&1dquo;阿瑶,想娘亲吗?”
谢瑶微微一顿,在她的记忆中,谢长留还是第一次和她提起她娘亲,她顿了会儿,轻声道:&1dquo;爹,你怎么了?”
&1dquo;我忽然有些想她了。”
谢瑶又是一怔,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谢长留才好,她娘亲走得太早,她对她的记忆已经很淡了,隐约知道她应该是个脾气不怎么好的人,她曾听谢欢师叔说过,她爹娘成亲后,她爹三天两头被她娘劈头盖脸骂,骂得得狗血淋头,这事整个开阳山的人都知道。她还听师叔说,打是亲骂是爱。
谢瑶小时候觉得有意思,现在想想,觉得这事有点可怕的。
谢长留望着陷入沉思的谢瑶,摸了下她的头。
谢瑶以为他还伤心,想了会儿,安慰道:&1dquo;爹,你放心,我以后会孝顺你的。”又道,&1dquo;以后日子长着呢!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谢长留看着她,良久,他才终于轻声道:&1dquo;好啊。”
谢瑶伸手搭上谢长留的肩,另一只手拨了下那红色带,脑子里忽然划过诗,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她微微一顿,这诗仿佛是凭空出现的,她再回忆,脑子空白一片,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又一想,这诗真美。
谢瑶眯了眼睛,与谢长留并排坐在树下,看透过树杈打在地上的阳光,轻轻晃了下脚。
午时到了,谢瑶与谢长留一起上山,彼时山高云淡,山水清秀,有黄巾道士在山顶开炉焚香,水烟袅袅。
这是谢瑶第一次来到这祭天大典,高台之上,来往众人皆是满脸肃穆庄重,黄袍走来走去,脚步却极轻,那气氛让人不敢大声说话。谢瑶也自觉放轻了脚步声,紧紧跟着谢长留,她本就胆子小,专爱窝里横,此时都快猫着腰了,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有人朝着谢长留行礼,谢长留一一回礼。
最终,他从那巨大的鼎中,抽出三支香,递给谢瑶。
谢瑶紧紧抓着他的袖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那三支燃着的香仿佛招引着什么,卷起的轻烟像是逐渐消散的魂魄。她忽然有些退怯,&1dquo;爹。”她抬头看了眼谢长留。
谢长留抓着那三支香的手竟是微微颤抖,面色却依旧温和,他低声道:&1dquo;别怕,爹在这儿陪着你。”
他望向那风中的高台,黄巾道士逐渐退下,台上逐渐空荡起来,有山风刮过,吹散青山无数重。他低声道:&1dquo;阿瑶,时辰到了。”他将三支香递过去,&1dquo;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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