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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师仰头看他:“是有新进展了?”
“进展?”刘景珉笑了一声,“没有,日头正好,带你去城中遛遛。”
“可”林师捧着书页犹豫。
“走了。”刘景珉抽出他手中的书页,置于桌上,再伸手拽他,“纸上得来终觉浅,带你去见见人生百态。”
清风拂面,策马掠过街。
到了这平康坊,林师才真觉刘景珉嘴里说不出一句正经话。他皱着眉推开一位伸手摸过来的姑娘,跟着刘景珉的步伐硬着头皮往深处走:“这就是你所说人生百态?”
“然也。”刘景珉扇子一开,反倒答得坦坦荡荡,学着他会说的语气道,“难道这青楼坊间的人生,便不是人生了?”
林师被他堵了个哑口无言,又被旁边哪家姑娘的一声“小郎君~”叫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平康坊是长安城中夜夜笙歌处,各色青楼酒楼五花八门。有美娇娘穿着薄衫站在木雕梁,红灯笼门口,持着一把流萤小扇在风中摇曳。有大腹便便的地方富商一手抱一个,也有哪家风流公子讲着漂亮话,逗得怀中姑娘掩面咯咯直笑。
清风楼便是这平康坊内鼎鼎有名的花酒楼,名字起得风雅,却是个实实在在的花天酒地处。楼栋前门口还挂着一副匾,上面“清风楼”二字写得龙飞凤舞。说是哪家大人在此处流连忘返,闻此楼名曰清风,甚感风雅不俗,便大笔一挥,提了这一匾。此后这平康坊各家纷纷效仿,名字尽向文人雅士偏爱的字眼上靠,一时间什么涧月阁,若水楼层出不迭。
名字再怎么翻出花样,风月地却还是那个风月地,美娇娘还是那些个美娇娘,行客人还是那些个行客人,只是嘴上添个响头,说起来去那若水楼吃个酒,听起来正经好听罢了。
就算名字起得再风雅,也掩盖不了私下行的那些个龌龊事。
大齐没有禁止朝廷官员狎妓的规定,于是眼下这工部侍郎杜云中便是在行些龌龊事。他倚在二楼雅座,左手边趴着一个,右手边扶着一个,一双倒三角眼还透过阑干巴巴瞧那一楼正台上抚琴奏乐的女子。
这人长得,只能用“名不副实”来形容——字面意思,长得同他那风雅名字一点边也不带沾。体型偏宽,有他身边那娇娘子两个大,肌肉没有,肚子倒让人隔着布料将轮廓看得一清二楚。
老鸨知这是家大户,瞧见他望得费劲,满脸堆笑地窝着身子过来,问这位爷,瞧您看得费劲,要不给您换个座位?
杜云中挥手让她走,不为别的,就因为这地儿能正好瞧见楼下弹琵琶那姑娘的胸间丰腴。
一曲终了,杜云中招呼那老鸨让那琵琶姑娘来伺候。老鸨客气回答,罄儿姑娘拾掇一下便来伺候您。
清风楼内莺歌燕舞,楼外灯红酒绿,刘景珉带着林师弯弯绕绕走了许久,找了个僻静地方,站定身,把林师往身后一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头抓来一位路过的姑娘。那姑娘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刘景珉一把捂住了嘴。
姑娘便是刚刚那位罄儿。
“那位杜姓客人,告诉他,张与下死了。”刘景珉在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若是让我知道你会错了人,传错了话,或者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可能你家这坊子就要走水了。”
作者有话说
:d
杜云中
这动作让站在后面的林师没由来的想到那日庆典,刘景珉亦是靠在他耳边,压低声音的那句话。加上这一路来见了从前没见过的东西,耳根不免有些发烫。
刘景珉说罢松开手,丝毫不怜香惜玉,用力将人往前一推,那姑娘一个趔趄,可知身后是自己惹不起的大人,丝毫不敢回头看一眼,一时抖如筛糠,踉踉跄跄小跑着传话去了。
杜云中左等右等,没等来心心念念的琵琶美人,倒等来楼下一阵喧闹。
他梗脖子向楼下瞅去,只见到那门口处红帐垂帘下,立着两位公子,皆掩了面,那喧闹声便是绕在这二位身边。虽说掩了面,可楼里那些阅人无数的小娇娘们瞥瞧一眼身段,便知二人定是哪家不愿透露身份的贵人,再细瞧那发丝掠过的未遮的眼,一双温润如玉,一双凌厉似剑,便又知两位亦是面容姣好的。
于是都呢呢喃喃地凑了上去。
杜云中鼻子吐出一口混气,收了视线,身边的美人将他的心情猜得透,忙奉承着娇笑着说,您哪是楼下那俩毛头小子比得上的。
楼下执扇伫立的毛头小子之一——刘景珉提起胳膊,从身旁粘上来的姑娘手中抽出来,一瞬间警觉地捕捉到了杜云中将收的视线,他顺势抬眼瞧上去,同样猜透了杜云中肚中那点吃味心思,嘲笑般嗤笑一声。
林师站刘景珉身边,不若他那般从容。他没历过这种事,拿那些贴过来的姑娘一点办法没有,只得凑近刘景珉,寻着机会朝他咬耳朵:“为何要遮面?”
“风月地,难免遇到些面熟的人,认出来怪尴尬的。”刘景珉收了视线,扶了扶脸上掩面的半脸面具,凑过头向林师小声解释,“这是清风楼向来不言说的规矩,不过带不带随客人,若是不怕被人认出来,便可以不戴。”
“我是想问。”林师无奈道,“为何你是面具,我是面纱。”
清风楼供给客人选择,面具或是面纱,全遂客人心愿。在这种场合来的权贵商贾却统一得很,无一不嫌弃那面纱娘里娘气的,鲜少有人戴。
林师系戴条素色面纱,他上手摸摸,质感与垂感皆是上乘,了然这面纱大概不属清风楼,是身边这位公子爷的私人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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