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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师身为外客,虽心有好奇,却也不好多问。他接下递过来的杯,抿了一口,却还是忍不住,眨眨眼,犹豫着开口,问道:“……晚辈冒昧一问,我观此邸规模不凡,为何偌大的府上只有您一人?”
那老伯背着手,叹了口气,答道:“我之前是这儿的管事,府上的人都被陛下请去京城了,我在这待得时间久了,和这里一砖一瓦都有了感情。再者说了,我这腿脚也不利索,去了京城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帮不了什么,就干脆留在这了。”
他大概是一人独守此邸,许久没有外人来说过话了,倒是一点也没有对外客遮掩的意思,甚至从内室搬了把椅子,搁在院子中,请林师坐了下来,絮絮叨叨念起往事来。
“自从老爷打长安搬来岭南,原本这里也是很热闹的,我是看着小世子长大的,那小子说好听是活泼得很,常常诓了请来的夫子偷偷翻墙出去玩,还要我们帮着圆谎,老爷夫人追究起来,可苦了我们这帮下人。”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嘴角也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扬起来,还未等林师出言,他接着又“唉唉”两声,叹气,道:“夫人是我们岭南有名商贾家的大小姐,相貌甚至同那楼中舞姬相比,更要胜上三分。”
他又叹息道:“奈何红颜多薄命,夫人去得早,小世子还未长大,她便因病,撒手人寰了。”
林师双手捧着水杯,微微探身向前,侧目看向这老伯,听他接下来的故事。
那老伯又道:“后来王爷也去了,好在小世子也是十五六岁,是懂事的年纪了,对外头好奇,便满世界跑,也鲜少回这陵南王府了,一年到头,也见不上几面,就留着我们一些个下人,看着大门日渐生锈罢了。”
一杯水喝完,那老伯的往事也唠完了,林师站起身来,对老伯道了谢,走至门口时,老伯突然叫住他,林师身形一顿,回过头来。
那老伯冲他挥挥手,说道:“你改日见了陛下,替我道声平安。”
林师弯起眉眼笑了瞬,也没有在意这位老伯是怎样察觉的,只是答道:“我会的。”
……
在岭南的时间要比他计划中的更久。
他行遍了岭南道各城,直到入冬。
南方的还不算太冷,春节前,叶语安又寻着他的来路找到了他,林师坐在桌前,桌上的小炉煨着一壶去湿气的茶,他拿着小蒲扇轻轻地扇,叶语安趴在客栈厢房的窗台前,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有些百无聊赖。
林师右手支着头,打破了沉默,道:“等天暖和一些,我要回鹤鸣山了。”
叶语安“啊?”了一声,转过头来看向他,问:“是不是鬼市有什么动静了?”
她已经知道了师父蒋子道将鬼市的掌权交与林师的事,虽然这些年来鬼市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地被掌控,蒋子道闭关以来也未再对鬼市有多过问,但如此规模的江湖市集交由手中,她还是免不了为师兄担忧。
“鬼市没有什么事。”林师浅笑了一下,解释道,“只是我这一年行路,有些乏了。”
“那……”叶语安有些踟蹰,她问,“那你以后,不会不打算下山了罢?”
“说不好…”林师思考了片刻,笑道,“也许哪壶酒又打动我了呢?”
叶语安一瞬间泄了气,但她也不好做强留,只好做出一副落寞的样子,良久她问:“若是九州四海内,有人一直在等你,你会不会回来?”
林师看着她,反问道:“我可值得何人去等?”
“怎的不值得……?”叶语安小声嘟囔了一句,“自然值得。”
新年伊始,叶语安同林师一直行到鹤鸣山脚下,林师多次劝阻,奈何她偏偏要跟着,时间久了,林师也就随她去了。
坐在山顶的那间小院中,安心之感忽然间包裹住心尖,林师长舒一口气,将屋里屋外清了灰,又将师父留下的那些典籍拿到院中,时间太久,有些受潮了,需要在日头好的时候晒晒。
叶语安是个闲不住的,待了不出两天便觉得无聊起来,跑去山下闲逛了,她倒也不跑远,隔三差五便会带点小玩意上来,有的时候也会去鬼市招摇过市地巡查一番,林师往往淡然一笑,也随她去了。
冬去春来,日头渐暖。
那日林师在院中,方打发了叶语安去鬼市巡查。他得了片刻清闲,思绪涌上心头,便研了磨,展了纸,正要提笔,忽然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起,伴着风过竹林稍的沙沙声,扰得人静不下心来。
知此地的人不多,形色匆匆的更少,叶语安又一向轻来轻去,林师撂下笔,站起身,打算一探来者为何人。
那脚步声近了、近了,直到林师听见有人轻扣篱门,那一瞬,他的心蓦地狂跳起来,手掌抚上把手时,竟有些潮湿。
拉开门,那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熟悉面容撞入视线,手中轻握的毛笔从掌心滑落,掉在了地上,落地时蹭过衣摆,落了好长一道墨迹。
刘景珉弯腰,拾起林师脚边的笔,眉眼弯弯一笑,递给他,说:“喏,笔掉了。”
作者有话说
终于!见面了!!(怒音
他俩不见面的日子我写得也好艰难,呜呜。
相见
刘景珉只身一人来此。
林师不知他是如何得知此处的,是否有人同他说了什么、讲了什么。
来者过于突如其来,即使林师想过,今后自己也许还会往长安去,也许还会再见到他。但刘景珉此番来,仍杀了他一个措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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