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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简单,真不简单。”小杰不住称赞,“一开始我被他骗了,搞了半天,对方其实并没有删除信息,而是覆盖。如果按照删除信息的思路去弄,只会越走越远,越走越错。”
“到底怎么回事?”邢永卿问道。
小杰说了一堆理论,高赛听不懂,让他翻译成人话。
“直白一点就是对方使用一张张白色图片的覆盖住了用户发表的动态,类似于图片设置了‘置顶’的格式,原有的内容则沉淀到图片之下。这是一个很高级的障眼法。”
高赛顾不上跟小杰讨论其中的周折和过程,讨论了,他也听不懂,直奔结果而去。
小杰首先复原了周京京被覆盖的信息,接着如法炮制,让另外两名失踪人员在网络上的痕迹浮出水面。高赛一方面让邢永卿打电话摇人,一起查看三人发表的言论,从中寻找共性,一方面与骆梁取得联系,让他跟杜庆斌汇报进展。天色已晚,三人还没吃饭,也顾不上吃饭。高赛让小杰先去休息,剩下的漫画随后奉上,他和邢永卿一起回了警局。
到办公室门口,骆梁正在等着高赛,眉宇间有难掩的喜色,“就你们两个,小杰呢?”
“我让他回去了,这一下午他看着没怎么动弹,但也消耗了不少体力,费脑子啊。”
“我刚才跟杜庆斌通过电话,他非常肯定我们的工作,也督促你们继续进步。”
“这些场面话就免了,他有什
么指示吗?”高赛太熟悉这一套,直接跳到后面的步骤。
“他让我们信息共享,由他们负责调查失踪人员之间的联系。”仿佛担心高赛有意见,连忙补充了一句,“后面他们的进展也会跟我们同步,可不是贪你的功。”
“我有啥功劳,都是小杰的劳动成果。”高赛根本没往那儿想,与所谓的功绩相比,他更侧重破案本身,“我刚才粗略浏览了一眼,这三个人的浏览量数以兆计,从醒来到睡着几乎都趴在网上,各种转发、评论、点赞和举报。我们人手本来就紧张,要从中辨别出他们的联系不难,但是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交给杜庆斌他们也对,他们有小P,很快就能梳理清楚。”
“对,都是为了案子。”骆梁松了口气,“你们俩也歇口气。这几天绷得太紧了。”
“我很松弛啊。”高赛嘴上从不服软,“我想再去找几名受害人的亲朋好友了解一些情况。我们也得做点计算机做不了的工作,不然哪天真被淘汰了。”
之前已经做过一次走访调查,没有得到特别有用的信息,三名失踪人员的家人、朋友、同事一致认为他们就是普通人,普通的学生,普通的职员,平时的生活一切正常,他们没有违法犯罪的记录和倾向,没有接触过社会上的闲杂人等,没有跟谁有深仇大恨,没有听他们说起过神秘组织,总之就是普通,谁也想不
通,什么人会绑架他们。
任何犯罪,都有动机,即使无差别犯罪,也能深挖出罪犯变态的诉求,报复社会也是动机,但绑匪的动机是什么?或者说,失踪人员有什么、做了什么值得被人绑架?
“高队,我又在网上看到一个猜测。”送高赛回家的路上,邢永卿告诉他,“你看过《鱿鱼游戏》吗?一个古早的韩剧。”
“我从来不看电视剧。”
“那我简单跟你讲下,就是说有一群富豪们在小岛上建造一座游乐园,从社会上筛选几百名失意者,有欠债的,有小偷,都是走投无路之人。组织者召集他们来小岛上玩游戏,都是人们童年时经常玩的游戏,只是赌资变成了玩家的性命。比如一二三木头人,如果谁动了,直接用机枪扫射,还有高空拔河,输的一方直接摔死。”
“这跟案子有什么关系?”高赛一脸疑惑。邢永卿说的剧情他并不陌生,他从不看电视剧,但酷爱电影,每天都要看一部电影,小岛,游乐园,杀人游戏是个很常见的套路,《大逃杀》《心慌方》《饥饿游戏》《电锯惊魂》等片子都是这个模式。
“你听我说啊,玩游戏的人都会在指定时间和地点登上一辆面包车,之后被迷晕。”夜已经深了,路上没有什么车辆,邢永卿说,“差不多就像现在这么晚。网上的猜测是,这些失踪人员是不是跟《鱿鱼游戏》的玩家们一样,
参加了一个类似的活动。”
“失踪人员跟你说的失意之人不太一样,他们的生活并非水深火热,就算有这样的游戏,也不会找到他们吧,换句话说,他们也不会参加吧。”
“谁知道呢?”
“什么?”
“谁知道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人到底窝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腌臜?谁知道他有没有吸毒?谁知道他有没有嫖娼?谁知道他有没有杀人?”邢永卿陡然抬高音调,一句比一句铿锵。
“你怎么突然义愤填膺了?”高赛敏锐地察觉到邢永卿的情绪变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跟我说?”
“高队,”邢永卿转过脸,用力抿着嘴唇,眼睛里有泪光打转,“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想说就说,不想说就憋着。你说得对,我们看到的都是人们的表面,自己什么样,只有自己心里清楚。现实生活中有各种各样的约束,反而是在网络上人们能毫无顾虑地做回自己,我想,这大概就是人们沉迷其中的根本原因。”
“话说回来,高队你好像从不上网,我挺佩服你的,现在像你这样自律的人凤毛麟角。”邢永卿的情绪慢慢恢复了稳定,眼里的泪花渗回视网膜。
“我这不是自律,恰恰是我知道自己没有太大的定力,担心自己上瘾,干脆就不碰。我这多少有点因噎废食,不过习惯了,也没觉得怎么着,可能有时候有点不方便,但并没有完全与社会脱轨。
”网络就像一场人们都在参加狂欢,好像不出席就错过了什么,必须要以某种方式到场或者围观,事实上,网络上绝大多数事情都与我们无关,是我们强行与世界发生联系,把自己的想法衍射到网络上仿佛才会获得存在感。
话到这里突然就稀疏起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邢永卿把高赛送到小区门口,“高队你怎么也不考个驾照啊?”
“这是我的秘密。”高赛故弄玄虚地说。
“明白了,你肯定本来就有驾照,酒驾是吧,被吊销了。”
“你明白什么你明白。老子科目二考了五次都没过,还得重新交报名费,从头开始考核。倒车入库和侧方停车我怎么也学不会,不是压线,就是熄火,你说气人不气人?”
“我以为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等这个案子办完,有空了我手把手教你。其实不会开车也挺好,天生的富贵命。再一个,无人驾驶技术越来越成熟和普及,用不了多久就会普及到私家车领域,司机就会成为一个远古的职业。”
“说到无人驾驶,之前让你查无人驾驶出租车的是眉目了吗?”
“不是跟你汇报过吗?”邢永卿说,“查过了,没有消息。”
高赛说都忙晕了,跟邢永卿互道再见,转身走进小区,好多天没有回家,他都有点陌生,穿过入户大堂之后,想了想才转向他居住的楼栋。回到家里,高赛冲了个澡,洗头时多
挤了几泵洗发水,换了一套干净的内衣裤,仰面躺在床上。他很累了,特别累,脑袋都有些迷糊了,但神经深处还有一根弦紧绷着,不断给他上劲,一次又一次劝退朦胧的睡意。
高赛回想起邢永卿在车上说的话,他不太相信《鱿鱼游戏》那一套,现实与影视毕竟不同,很难照搬和抄袭。他始终认为这些失踪人员背后有一个巨大的阴谋。撩拨高赛的还不是这件事,而是邢永卿叫嚷的那个排比句,他说的没错,谁知道一个人暗地里做过勾当呢?邢永卿今天的欲言又止就很明白了,他有一桩不能公之于众的隐私。
也许,每个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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