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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铁军出来了，手里多了个铁盒和一条湿毛巾。

“嫣烟，你刚才不是就说要上床吗？快去睡觉，爸爸有事跟……哦，对，嫣烟，这是柯叔叔。晓曦，这是……我女儿，方嫣烟。”

“柯叔叔好。”方嫣烟背着手面带羞涩地跟柯晓曦问好。

柯晓曦呆呆地看着她没有反应。方铁军摸摸她的头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方嫣烟转身抱住方铁军的腰把头贴在他胸前蹭了蹭，“那我睡了。”

“嗯，乖。”方铁军拉下方嫣烟的胳膊把她往卧室的方向推过去。

方嫣烟跑回房间，进门前她又看了柯晓曦一眼。

卧室门喀哒一声被关严，方铁军也坐到了沙发上。他拿起毛巾要给柯晓曦擦脸。

柯晓曦一把推开他的手，“你收养的孩子？”

方铁军收回手将毛巾搭到铁盒上，“你狗血剧看多了吧？不是，我亲生的。”

柯晓曦有些哭笑不得，“你多大？”

“二十九。”

“她多大？”

“十二。”

“你十七岁就做爸爸了？”

“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初二的时候我成绩不好，我爸想让我去当兵。我为了让他死心，就让朋友在肩膀纹了字，然后我提出要去职业高中学烹饪，我爸没办法只好答应？”

“记得。”

“我就是在职高的时候认识的嫣烟她妈。”

“你们是同学？”

“不是。那时候她都二十岁了，我们在溜冰场认识的。”

“溜冰场？”

“嗯，咱们中学那阵，逃课必去的地方是游戏厅、台球厅和录像厅，泡妞儿就是旱冰场和舞厅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知道。”

“我那时比现在矮不了不少，混在一起的人又很多社会上的，所以出去玩儿我就常常冒充十九二十，几乎不会被看出来。有次跟一帮人一起去划旱冰，认识了嫣烟的妈妈。她挺漂亮，好多人追。可那么多人里她偏偏就看上了我，我一时得意忘形，就跟她处上了。然后在一起没多久，我们就上了床，不过就那么一次，还是她主动的。你想我一个十六岁的小孩儿懂什么啊。事后她觉出不对，我只好说了实话。之后她就不肯再见我。然后我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一年后她再出现在我面前，怀里多了个孩子，就是嫣烟。

“她说知道怀孕已经快四个月了，家里翻了天，先是逼问孩子的父亲是谁，她不肯说，家里人又让她打掉孩子。她去了医院，可躺到手术台上吓的要死就临阵逃脱了。后来她去了外地表姐家，直到孩子出生。她还说她本来想这一辈子就不结婚了，觉得一个人带着女儿过挺好，但是不久前她遇到了一个好男人，她不能让那人知道孩子的存在，所以……

“我抱着孩子回家，我爸不让进门，我记得当时是秋天，下雨。你能体会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抱着个不到半岁的孩子走在雨里的心情吗？”

画面很琼瑶，现实很骨感。柯晓曦回答不出。

方铁军从茶几下拿出烟灰缸点着了烟，“就是那个时候，我爸跟我提出了去念高中考大学的要求。他说我答应，家里就接纳孩子，否则我就得自己想办法。”

“你爸也是想用这个法子逼你好好上学吧？自己的孙女怎么也不至于不管。”

“也许吧。但当时我恨死他了。”

“那你爸妈怎么对外人解释的呢？家里多个孩子藏不住的。”

“是啊，藏不住。我哥那时刚上大学，不能说是我的，也不能说是他的，我爸妈研究了好久，最后就跟人说是农村亲戚超生的孩子，怕挨罚临时寄养在我家。但是这种事根本就瞒不了多长时间，等到我上大学的时候，街坊邻居已经没人不知道那是我的孩子了。不过我从小就不听话，整天被我爸抽皮带，背后被人戳脊梁骨习惯了，上大学又离开了家，我也没觉得怎么样。”

“被戳惯了？真惯了你这回还用跑来北京吗？”

“少不更事搞大别人的肚子跟搞上老爸战友的准女婿被迫出柜，根本就是两码事好不好。我带着嫣烟出去人家跟我正常打招呼还逗嫣烟玩儿，背后再怎么说我见了孩子都还挺喜欢。可被知道了是g之后呢？邻居家刚上高中儿子跟我在小区院子里聊了会儿天，转头我就看见他爸给了他个大偏勺儿。后来那孩子还跑来跟我解释，说他爸不是担心我俩会怎么样，就是怕被别的邻居看见了指指点点。唉──人言可畏啊。”

“给我一支。”柯晓曦朝方铁军伸出两根手指。

方铁军看看他，从烟盒里倒出根烟，放进自己的嘴巴点着后没有把烟放到柯晓曦的指间，而是用自己的手指夹着烟直接塞进他的嘴里并同时说了一句：“没有养成习惯的话少抽，对身体不好。”

柯晓曦用力吸一口烟，似乎有些明白了：方铁军的身上透着股温开水的劲儿，而自己就是水里的那只青蛙。

“你是因为女儿来了，才这么多天不联系我的？”

“你是因为女儿来了，才这么多天不联系我的？”

“嗯，租好店面后我本来打算晚上给你打电话的，可那天一到家就接到我妈的电话，说嫣烟不见了。我急得不行，立刻跑去了机场，但是没能买到当天晚上的票，于是我买了第二天上午的。结果等到第二天登机之前我接到了嫣烟从火车站打来的电话。原来她是前一天偷偷离开家跑来找我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差不多一直在两边跑着收拾房子。那边不用说了，基本就是个毛坯，这边这个房子，我租下来的时候没打算长住。我计划是等饭店弄得差不多了，稳定下来，换个大点儿房子再给嫣烟办转学把她接过来。所以之前我根本就没怎么打扫这房子，东西也没置办，沙发、茶几、屋里的衣柜……好多东西都是这几天现买的。那边的租金已经交完了，不能耽搁，这边问嫣烟为什么来找我她死活不说，一让她回去就哭，我只能把屋子先给弄舒服了再想办法慢慢劝她。

“这些天下来真是焦头烂额屁滚尿流，我觉得就快折腾死了。你说我哪还有时间和精力给你打电话呢？再说这么大的事，电话里你让我怎么说？而且嫣烟一直跟在我的身边，就算我想在电话里跟你说也没法说得清楚。”

柯晓曦点点头，“是我错怪你了。那……那天在酒店，你说想跟我发展长期稳定的关系，但有些事情还没有解决，指的就是女儿的事？你不肯搬到我哪儿，也是因为有计划以后要让孩子来北京跟你在一起？”

“嗯，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嫣烟现在十二岁，到她考上大学再到嫁人，恐怕需要十几年的时间。嫣烟看见过我跟男朋友在一起，不过我还没有正式地跟她谈过我是g的事，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能够接受我和另一个男人跟她一起生活。另外就算是她能接受，我还要考虑别人能不能接受跟一个没有血缘关系、已经进入青春叛逆期的女孩儿一起生活。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更怕说了之后把你吓跑再也不想见我。毕竟……换作是谁，这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嗯……不过既然今天你找来了，我也跟你吧话说清楚了。你就仔细考虑一下吧，如果你想继续过一个人无拘无束的生活，我也……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