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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城的东南隅,有一座与其他富丽堂皇的宫殿异常不搭轧的建筑—墙面只选用黑白两色的玉石,圆柱上雕饰着稀奇古怪,令人望之不寒而慄的生物。即使烈日当空,整座建筑也散发着一股阴森森之感。其四周皆佈有重兵看守,就算一隻苍蝇也飞不进去。三年前,这座建筑以着日夜赶工的速度落成,没人知道谁住在里面,用途为何,只有君王每晚皆会留宿于此,其馀间杂人等,就算再好奇,也不得其门而入,因此宫内人人皆暱称其为『禁宫』。久而久之,这好像就成了它专属的名字。
轩辕焕负着手,立于『禁宫』内殿中。他身上一袭紫金色蟒袍,头戴紫金穗冠,霸气华贵,腰间空无一物,并无佩剑。
这处内殿,形状方正,正中央置放着一座玄冰棺,千年不化,即使盛夏之日一样透着丝丝凉气;棺木正上方的横樑上,悬掛着一剑一弓,左右遥遥相对着。整座内殿所有樑柱上,都安着小银铃。此刻,银铃安静无声,昨晚铃声大作,令人无故发慌的景象已不復见。
轩辕焕自始至终都垂着眼,注视着棺中的尸身。曲流觴一袭戎装,双手交叠在胸前,静静躺着。若不论他死白的肤色,以及颈子上那道大裂口,他就像只是睡着一般。
这玄冰棺,自然也是轩辕焕费尽心思弄来,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掀起了多少战端,就不用多提了。
他就这么静静站着、看着,彷彿可以看着眼前这人,看上一整天。他身后传来脚步声,一沉稳、一轻巧。
「他回来了吗?」轩辕焕说这句话时几无表情,只有一双彷彿冰冻的蓝色眼睛微微流露出一丝情绪。
五年了,曲流觴离开他五年了。他从一开始的狂乱、逢魔,到现在已经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只是,只要禁宫里有任何风吹草动,他还是无法保持冷静。总想着:是不是成功了?那人......是不是愿意原谅自己,回到自己身边了?
楚君惜站在轩辕焕身后,闭上了眼,沉默半晌,又睁开。笑道:「恭喜君上,贺喜君上,草民已察觉不到曲将军的动静。」
轩辕焕猛地转过头看他。「这是什么意思?」说是恭喜他,说的却不像值得高兴的事。
楚君惜摸了摸鼻子,道:「啊,草民一时兴奋,说的简略了些。意思是,曲将军已经找着了肉体,还魂了,是以草民已察觉不到魂体的动静。」
严驹一愣,轩辕焕冰封的眸子则是燃起火光。他一个箭步上前,握住了楚君惜的肩,猛力摇晃。「他在哪?朕该怎么认出他?」他向来几乎无波的嗓音透着急切,十指深深陷进楚君惜的肩膀,后者毫不怀疑自己的肩头会被硬生生捏碎。
「等......君上......」
太可怕了,这怪力......听说君上文韜武略,身手不凡,之前对他拔剑那次便颇有同感,这会儿更确定了这人绝不只是会批奏摺的弱质君王。
严驹上前一步,提醒:「君上,楚公子疼到说不出话来了。」
轩辕焕愣了下,这才缓缓松开手。想当然尔,依他的个性与地位,自不可能向楚君惜道歉的了。
楚君惜面容扭曲地揉着自己的肩,断断续续地说:「君上......莫急......这些年来,我一直向魂体传达君上的思念与情意,逐渐淡化魂体的怨气,再加上这内殿中,摆放着最吸引魂体的东西:曲将军的躯体,曲将军生前不离身的弓,还有,君上的佩剑。」他顿了顿,说:「躯体让魂魄眷恋不捨,弓令他回忆其喜,剑令他回忆其憎,草民敢断言,昨夜银铃大作,便是魂体入窍的证据,而此时,曲将军,应当离此殿不远。也就是,在此宫中。」
曲流觴一连塞了一个包子、一个馒头,再加上一壶混浊的劣酒,才终于觉得自己平静了许多。
他垂眼翻动自己的手掌,又握拳、又放松,认知到了一个荒谬却不容错认的事实:自己还魂了,而且还是落在别人的躯体中。
这种故事,其实不少见,他小时候在天桥下听说书的时候听过不少。但那都是神怪志,谁想得到,总有一天当真发生在自己身上。
开心吗.....?他望着自己白皙的掌心,没有答案。
小太监和小宫女垂手立在桌旁,不安地面面相覷。小太监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娘娘......那个.....还要再吃点吗?」
主子投湖自尽被人及时救起,未酿成悲剧,他自是狂喜,可怎么人救回来之后,好像怪怪的呀......与先前那个温柔婉约,一举手一投足都像画中人的娘娘,不太一样啊......
他望着一脚屈起,踩在另一张椅上抖啊抖的男子,实在摸不着头绪。
曲流觴被他的声音吓着—应该说,他现在才发现还有两个人随侍在侧。他抬起眼,来回扫了扫小太监和小宫女—那凤眼犀利异常,与平常总是含着曖曖暖光大异其趣。两人被他这样一盯,莫名的双腿发软,都快跪下了。
曲流觴想了想,虽然不是他所愿,但活了都活了还能怎样,总不能立马又去死吧—现在吃饱喝足了,实在也没有那种衝动。所以,不如走一步算一步,见招拆招吧!他曲流觴的适应力就像蟑螂一样强,没问题的!
于是他问:「你们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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