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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飞撸撸袖子,埋怨道:&1dquo;师父,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
谢开言叹气道:&1dquo;小飞你好好想想,狄容、华朝与我方之间的利害关系。那卓王孙作为华朝特使,他出现在城门上,就表示华朝的权势及庇护也覆盖到了连城镇,如果狄容还要强硬攻城,就意味着与华朝正式为敌。我们连城镇来头虽小,但华朝上万军队还在边防候着,大头领能不考虑吗?”
盖飞听后想了会,撅嘴道:&1dquo;师父尽说些绕绕弯弯的道理,反正我是懂不了。不过你刚才一说,我大概明白了,不就是把卓公子哄到城楼上来,让狄容见一见特使尊容吗?”
谢开言拍拍他的后脑,叹道:&1dquo;不需要哄,为了共同利益,卓王孙自然会来的。”
城池外的呼喝之声越来越近,狄容催动马匹,风一般卷向正门。正值人心慌乱之时,卓王孙身着紫袍轻步上了城楼。弓箭手压低身子埋伏在垛口处,他反而走前两步,突现出了身形,一袭紫色在巍峨古朴的城头静止不动,显得深沉而醒目。
谢开言垂眼看他的动作,情知这个人心思剔透,又猜对了她的企图。偌大的城头仅凭一名特使来镇住狄容嚣张气势难显公正,谢开言便匆匆对盖飞吩咐:&1dquo;万一大头领横攻城,务必要护住卓王孙的安全。”说罢跃下瞭望台,疾步走到卓王孙身边。
卓王孙纵目远视,看着天际沙尘滚滚,始终未见忧色。
谢开言持弓守护一旁,随着他的视线看向远方,忍不住揣度:难道他也安排了伏兵?面色上却不声张什么,嘴边那句&1dquo;公子勿惊”也吞入了腹中,只因只身前来的特使大人比任何人都要镇定。
一匹通身毛油亮的蓝蹄马冲在最前,狄容大头领雄踞马上,关外的风沙吹不散他眼里的倨傲之色。身上披挂齐整,右手长戟斜掠一侧,大头领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种霸气。谢开言注视他身后,知道他有恃无恐的缘由何在——一列黄铜镶皮的弩车踏着轱辘碌碌之声奔突而至,张开机括口,豁出冷森森的箭矢,仿似直指九天云外的烈焰。几架云梯与冲撞车尾随其后,被众多走卒齐力推进,隆隆作响,惊炸了一地斑驳的原野。
无论周遭如何喧嚣,卓王孙静立不动,用一种浑然天成的冷淡奠定了他的威仪。谢开言揣测他的习性本是不喜多言,当即趁着狄容未组好阵型的先机,运力说道:&1dquo;大头领,你且听我一言,否则今日让你有来无回!”
大头领抬眼一看,正见着谢开言在城头露出整张脸,那种苍白而安静的神情令他印象十分深刻,不由得咧嘴笑道:&1dquo;你不就是我家美人身旁的小丫头
吗?既然你在这里,我家美人肯定也在不远处。你快去对她说,&1squo;你家夫君来了,美人莫再扭捏,待夫君打下整座连城镇给你作嫁妆’,哈哈哈,就这样说定了!”
谢开言道:&1dquo;大头领一心想着攻下连城镇,可见是有备而来。”
大头领招手示意身后骑兵围上,仰天笑道:&1dquo;那是当然!”
谢开言摇摇头,朗声道:&1dquo;大头领只看到所带万数人马的便利,却不知中原打仗自有一套方法。自我观察大头领行军以来,便认为大头领必败,为何?我一一告知大头领缘由,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大头领哈哈笑着,根本没把一个丫头的话放在心里,只等着随众推车围聚过来,便开始攻城。城内门闸后,盖飞弓着身子,姿势待,如同一匹将要扑食的豹子。他等着师父下令行事,闷出一头汗站了许久,却听得城头上侃侃而谈,忍了又忍,才嗤笑道:&1dquo;师父一肚子坏水,这样提起话头,肯定又想吓唬人。”
盖大也留在了前城,此刻正站在盖飞身旁。&1dquo;学着点,你师父尽显机辩之士才能,能与狄容城前叫阵,凭的就不只是&1squo;吓唬’二字。”
盖飞甩了一手汗,连声道:&1dquo;好吧,听听师父说了什么。”越听下去,他越是觉得师父巧舌如簧,与平常所表现出来的安静与冷淡大不一样。而且,他这个知情人都判断不了真假,亲近者尚是如此,那么外面对阵的狄容又能揣度多少?
盖飞将信将疑地抓了抓头。
迟霭暮色飘荡在城池四周,被狄容隆隆前来的马蹄声踏碎。谢开言目测围敌越来越多,不待大头领缓和劲头,就一鼓作气说道:&1dquo;马场主早就知道大头领要来拜访连城镇,提前做好了准备。此时已近申时三刻,太阳已经西沉,耕牛在外劳作一天,急着回家舔护牛犊,脾气变得极为暴躁。马场主恐怕耕牛性情过于温和,特地置办了万挂爆竹绑在耕牛身侧,只等大头领一声令下攻城,他便唤我she出响箭,要镇外埋伏的汉子放起&1squo;火牛阵’,与大头领的青笼乌蹄马阵会会,决出个高下。”说着,她扬起手中拓木弓,箭矢顶端赫然包着一枚铜骨镝头,冷锋流转,来证明她所言不假。
大头领脸上笑容一缓,勒马后退两步。他并非正规行伍出身,但抢掠村庄的恶事也没少做,平时碰到的最大抵抗便是村民与乡兵的两三下武把式,连城镇这样的规模及行事实属次。然而他烧杀抢掠多年,自有一股剽悍之气浸渍身骨,谢开言的这番说辞只能令他迟疑一刻,不久后,他仍然会秉承贪婪风气,下令攻打城门。
谢开言当然知道大头领的想法
,见城前阵型又散漫开去,显然是人心浮动之机,连忙说道:&1dquo;马场主料想火牛群攻不能止住大头领的脚步,于是又下令在镇内挖掘陷阱,布下天罗地网等着大头领带人冲进。方才说了,大头领的青笼乌蹄马被火牛冲杀一阵,必定是慌不择路闯进镇里,此刻只要马场主令旗一挥,广开阱口,大头领的马阵又得折损不少。倘若在这最后时刻,远处埋伏的骑兵掩杀过来,与马场主里应外合,齐齐断掉大头领的退路,那便是让大头领长出翅膀也难飞走了!”
谢开言的声音清晰明朗,散在辽阔原野,顺风拂送下去,迫使狄容的阵脚再次乱了几分。大头领听着她磊落而谈,不似作假,忙吩咐身侧小兵,说道:&1dquo;你去后方看看,到底有没有伏兵。”
连城镇外的西门河蜿蜒流过原野,天色迟暮,冷气回转,必然升起一层淡淡浮烟。隔着纱雾般的烟气,远处有滚滚沙土飞扑,疑似马蹄扬起的尘风,罩住了地平线,将四境笼得朦胧。不需哨兵传回消息,大头领也能看见后方动静,他拉着嘴角短须,笑道:&1dquo;小丫头少来糊弄人!这四境开阔的,哪里能藏得了伏兵?”
谢开言面露惋惜之色,道:&1dquo;大头领果然糊涂,我极力劝说大头领不入连城镇,是为了保住大头领一命。大头领且想想,华朝特使此刻也站在了我身侧,如果不是准备妥当了,我们胆敢让使臣大人上城楼吗?别的不说,单看使臣大人的出身,如此高贵,我们是万万不敢怠慢他的,遑论令他置身于危难之中。大头领如果不信,执意冲进城门,那便是与使臣大人为敌,与华朝数百万军队为敌,与那九千万顷土地、千千万子民过意不去!我请大头领三思而行!”
话音一落地,谢开言就退后几步,着重突出了卓王孙鹤立当涧的身形。
卓王孙始终冷淡伫立,耐心等待谢开言说完所有,才吐露一字:&1dquo;弓。”
大头领仰望巍峨城墙,面上带着一种欲欲跃试之色,转念想到连城镇一旦得手,财富不可计数,怎么也抑制不了满心的欲望,喝道:&1dquo;既然今天来了,就没有空手回的道理!”他转头,对着后方下令:&1dquo;云梯架桥,冲车撞门,给我上!”
城头之上的谢开言连忙从背鞘抽出两枝长箭,合着精干拓木弓一并给了卓王孙。卓王孙接过,搭箭张弓,弓形如盘月饱满,其臂力与劲道令御羽一族的谢开言望尘莫及。她细心辨得卓王孙气息沉稳,丝毫不乱,内心再是一叹。
卓王孙以霜冷眼眸扣住大头领身影,左手三指无声松开,送出了风云雷霆的金银双箭。这两道箭矢本由谢开言所创,唤作&1dquo;子母连弩”,经改
良,端的是霸气凌厉。卓王孙贯入十成功力于箭,削出一只金箭迅疾扑向大头领面容,被大头领俯身躲过,第二只银箭无声无息,如一道流光,径直钉向大头领后背椎骨。
底下之人惊喝:&1dquo;大哥小心!”大头领已跌落马下,听辨不了任何风声,凭着本能扭身一滚,想避开来势凌厉的银箭。却是未躲开,右肩已经中了一记流光,痛得让他龇牙咧齿。他还未作出反应,电光火石之间,城楼上的卓王孙扬手探向谢开言背后,抽出另外两箭。似乎只是掠起一点微风,飞扬起谢开言的一缕丝,令谢开言侧头去看,卓王孙已经she出了第二道箭。
这次的金银两箭有了前番一次的辅助,钉翻一名意图扶起大头领身形的亲兵,畅快无阻地扎进大头领背脊。大头领闷哼一声,四肢垂落,众多随从扑上来,拼死将他拖进阵列中,阻断了卓王孙的箭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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