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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一家人吃晚饭,府里已经有些冷清,姨太太们多是去了香港,府里只剩三姨太和大太太牛氏,就连春宝儿也走了。
秦老大依旧边吃饭边翻看报纸,不时的叹气。
秦溶推了碗筷说:“爹,秦溶吃好了,上楼去了。”
秦老大忽然喊住他说:“阿溶,你明天收拾东西,带上你娘和你哥哥,去香港,立刻就走。”
秦溶愕然问:“为什么?”
“战火就要过来了。”
“你不是说,就因如此,才要留下,这里是我们的家。”秦溶坚持道。
“可我秦阿朗不想绝后,我要秦氏香烟得以延续。你们哥儿俩必须走,我一把老骨头拼在这里就是了。”秦老大坚决道。
但秦溶含笑凑近他身前说:“你看,你老了,蓝帮你舍不得,可毕竟操持不过来。养儿防老,就让我留下来。不如,你带我娘和秦沛离开。”
推来推去也没个结果,秦老大叹息一声说:“难道真应了那句话,是一家人就要死一处。”
“还不定是谁死。”秦溶坚决道。
秦老大含泪点头,又带了笑说:“来吧,来吧,来了老子就陪他们玩玩。”
这天秦溶将仓库盘结妥当回家,发现家里多了一位客人。三十岁上下,腿上有伤,一瘸一拐的。
秦溶不由多看他几眼,深深的眼,浓浓的眉,文静的样子,颇有书卷气,一身淡青色长衫,带副黑框眼镜。
秦老大让他叫“庄哥”,秦溶就随了附和着叫了句“庄哥”。
江湖的规矩,不该问的绝不多打听,倒是秦沛追了问了几句,庄先生说,他是北平人,同秦家有旧,特来叨扰了。
但秦溶似从此人神色中察觉此事并不如此简单,只是他不想追问就是。
庄先生来家里,父亲却不准家中人多嘴透露消息。过了一周,秦沛来到秦溶的房间偷偷问:“你说,这个庄先生是不是很怪,他,他平日不出门呀。”
秦溶只扫他一眼奚落:“哪里都同你一样,天天外面去寻花问柳。”
这些人家里总来客人,还都是日本人,日本人占领了定江,局势紧张。
秦老大一再叮嘱秦溶回避,自己却对日本人笑脸相迎,极为客气。
秦溶心有不快,但却知道父亲是在应付日本人,在拒绝他们的拉拢,他看出那些日本人离开时都是一脸沮丧,一看就是一无所获而归。
秦溶来到父亲的书房,秦老大抽着烟骂咧咧:“奶奶个熊,跟老子耍,老子叫他两周之内定江天翻地覆,让他小鬼子永无宁日。”
又对秦溶吩咐说:“溶儿,你去帮忙从海外采购两千套防毒面具,不在乎钱,要秘密去做。”
秦溶眼睛一亮,果然姜是老大辣,父亲似是胸有成竹,步步稳扎稳打。
几日来,秦溶干劲十足,父亲交给他许多秘密的任务,采购军火,采购药品,采购毛巾香烟和罐头,他自然知道父亲是做什么用,虽然大把的钱向外扔,他心里痛快。
“小子,不是想上前线吗?”父亲悄声对他说,“不必上前线,你为前线的弟兄提供给养就不错嘛。这个钱,老子花得痛快,花得起,花到最后没钱了,你小子就要自己去挣了。”
秦溶一笑说:“我不稀罕你的钱。”
“国亡了,要钱还有什么用。”秦老大叹息道。
这天秦沛在楼道里耍弄一架新相机,兴奋地四处为大家拍照。
秦溶问:“这是新买的相机吗?我怎么没见过。”
“最新型号的,德国货,你自然没见过。”
“哪里的?”秦溶问,他记得父亲已经下令节约秦府开支,钱都用去有用的地方。
秦沛一扬头说:“人家送我的,说想交个朋友。日本人还真够朋友。”秦溶脸色大变,挥手就去抢相机,秦沛一把放去身后大叫着:“你要做什么?”
秦老大闻声过来,和颜悦色对秦沛说:“沛儿呀,别人的东西不能要。人家送你东西就必定是有目的地,你迟早要还两倍或三倍的情债。”
随手召唤阿力说:“去查查价钱,两倍的价钱退还给人家,相机我们买了。”
又板起脸对一脸不屑的秦沛认真地说:“沛儿,中日交战,日本人的东西,你不能要。”
“三木先生又不是战争贩子,他是商人不打仗,你们不要草木皆兵的。”秦沛不服道。
“沛儿,若不听爹爹的话,再犯,就打断狗腿!”秦老大吓他,见他依旧嘀咕什么,秦老大忽然笑了问:“沛儿呀,你南哥那年在这里打吊鸭子,你叫闹得最欢,还四处去宣扬,你是不是喜欢呀?”
吓得秦沛一个战栗,忙说:“爹,儿子知道了,知道了,爹要是喜欢这个相机,就给爹吧。”
私匿逃犯
一阵风,阴风习习,窗户呼啦啦地拍打着窗棂。大夜里秦沛被吓醒,他大喊着“闹鬼啦,闹鬼啦!”
花姐和阿苏闻声进来打开灯,秦老大也被一阵嘈杂声惊醒赶来,却见那窗子没有关紧,风卷了窗帘抖去窗外,呼啦啦烈风乱响,铁马金戈般的声响。
“要下雨了。”秦老大喃喃自语,望着窗外的暗夜发愣,目光呆滞。
“南儿,不知他在南洋还好吗?”冷不防的一句话,竟然秦沛也惊了,惊恐道:“爹地,别吓我呀。若是小楚在眼前,那才是真见鬼了。”
秦老大看他惊得小脸惨白,瑟缩个身子贴去墙角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为他掖掖被子骂了句:“知道那闹鬼的人不在,还哪里来的鬼?”
吩咐阿苏花姐都下去,只自己挤去秦沛那松软的西洋大铜床边说:“爹陪你睡,乖,睡吧,都娶了媳妇的汉子了,还和个孩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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