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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海涛往后滚了一圈,颤颤地喘了几口气,接着又爬过来犹如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林、林先生,我……我、我……”叶海涛仰起头来,忽然悲恸地落下几滴清泪来,哑然低喃道:“我不能没了他,他也没能离了我呀……”林庄文迷迷蒙蒙地听清了这么一句话,当下像是抓到了什么关键的线索,再度把叶海涛拎起来逼问:“……他?他是谁?阿海,你老实与我说,是那人把你害成这样的?”叶海涛并不挣扎,眼里含着泪泡摇晃着脑袋,偏是不再透漏半句话来。林庄文再次受到了反抗,内心怒到了极处,恨不得去操起棍子把叶海涛打成烂泥——可恨!实在是太可恨了!林庄文用力地把他给甩回地上去了,愤愤地冲他恨一声,转头掀开帘子。张远山正躲在一旁去偷听里头的动静,见参谋长突然从里头出来了,忙七手八脚地站直。林庄文斜睨了他一眼,冷声问:“你干什么?”张远山哪曾看见参谋长发这样大的脾气,一时间竟哆嗦着说不出话来。林庄文也无心要去追究他,只拉扯了自己身上的脏衣服,沉着脸盘算道:“你进去把他给看好了,千万别出什么差池。”林庄文眯起眼来盯着他,“知道了么?”“……是、是!参谋长!”张远山连忙跺脚站直了,林庄文这才稍觉满意地扭头离去。张远山怔怔地看着参谋长离去的背影,那两眼堪称是烧灼热情的——这样的参谋长,实在是太值得敬佩了,和那些只知道动嘴的软蛋果真不同啊!张远山兀自陶醉一番,忽然听见了草棚里头传来了声响,猛地想起了参谋长的吩咐来,拽了一捆绳子冲进去,直接去把叶海涛五花大绑捆成了一团。林庄文一整日怒气冲冲,旁人都受到了波及,就连平日伺候茶水的土族姑娘也受了他一顿没有来的斥责,泫然欲泣地嘤嘤落泪。这姑娘原来是这小村落的,后来盟军占领了此处,她也让捏着当丫头来使唤。然而,这野姑娘平时不仅是伺候茶水,偶尔也是与参谋长到床上去谈情谊的——这事情不多,一个月至多一两回,头一次还是因为参谋长酒后乱性,没由来地就把她按在桌上横冲直撞地办成了。姑娘让林庄文劈头吼骂了两句另赏了一个耳光,委委屈屈地跑了出去,缩到了军营角落去抽泣。她哭了一阵后止住了泪,慢慢地去把手搭在了微隆的肚皮上,别别扭扭地又破涕为笑。再如何委屈,她也给那男人怀了孩子,怎说也是参谋长夫人了。林庄文此去自然是要给叶海涛善后的。跑了个俘虏,死了个老兵,严格来说这并非太大的损失,只是他做事一贯小心,无论如何都要去演一场戏,好帮助叶海涛完全脱离嫌疑——他对阿海如此地用心,十年来如一日,可是这人心说变就变,简直可恶、可恨!林庄文狠狠捶了桌案,前头的传令兵立马住了嘴,小心地唤道:“……参、参谋长?”林庄文登时回过神来,看了看一旁的幕僚,有些讪讪地摆了摆手,颇为烦躁地道:“继续说下去。”传令兵点了点头,重新再做一次汇报:“报告,四零五号海鲸队回报,在葛布河百码以南发现了敌军的工事痕迹——”几个参谋副官连忙去把地图和航空照取来,埋头做一番研究。林庄文作为参谋长,自然是凑前去参与了讨论。连长盯着地图的路线,狠拍了一下桌案,道:“上次派了冲锋队过去,结果这群他妈狡猾的家伙,又夹着尾巴退了——来乱的是他们,退的又是他们,转设些陷阱,这次决不能再上——”林庄文忽然抬手止住他,说了一句“等等”,连长被截住了话头,却听林庄文开始向其他人发表了一串舆论高见。“其实从长期的战事来看,我们虽然没有损失太多的兵力,不过敌人三番两次地来夜袭,又避开了正面迎战——现在正是友军攻克密支那要塞的敏感时期,我担心这些鬼子是在等待时机……”他扭过头站直了,指了指那传令兵,问:“四零五号可还看见了什么?”传令兵频频点头,“报告,海鲸队黄副队长回报,从他们的观察来看,敌人的军营应该就离该工事二十码之内。”林庄文点了点头,目光扫了扫旁侧的干部幕僚,直接指着其中一人道:“我想敌人的数目不多,为了防止什么变化,我们得马上派人攻上去。李连长,由你来指挥第九连队进行这一次的作战,对了,迫击炮弹炮够不够?”李连长擦了擦汗,“参谋长,我觉得这事还是得等统帅来——”“来不及了。”林庄文皱起了眉,指着他扬声问:“你只需要回答我,迫击炮弹炮,还够不够?”李连长止住了话,点了点头。林庄文接道:“迫击炮由顾连长做指挥,做延伸射程——尽管开炮,我会送电报给威廉将军,资源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忧。”一干幕僚面面相觑,林庄文俨然成了军中的独裁者,一连说出了全部的作战计划,接着拿着笔杆敲在地图上的标点处,语气骤冷,“明晚实施。”会议结束之后,林庄文独自一人坐在写字台前。他单手支着额,神色冷峻地轻轻敲击着桌案,两手渐渐地攥紧成拳——过了一阵之后,他再把手掌给摊开来,默默地去看手心那些狰狞的伤疤。“我这是为了什么……?”林庄文无意识地喃喃自语:“我为了他……我、我忍耐了这么多年,我都是为了他好……”他忽然站起来,用力地把桌上的东西掼到地上去,咬紧了牙关在心中道:“我尽力去做他心里那光明正大的林大哥,我得到了什么?他前一刻还在我怀里,后一秒就去想着四妹——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现在又是谁……?日本人?女人?……呵,男人?”林庄文忽然想到什么,心中蓦地一紧,终于按捺不住地愤恨地低喃:“……贱人、贱人!”当林庄文正宣泄脾气的时候,那黑乎乎的野姑娘又战战兢兢地钻到了他的视线里去了。由于她怀了孩子,又是参谋长身边的人,在许多方面都受到了照顾,衣裳也是由城里带来的,七彩的花裙系在身上,一双灵动的眼睛,倒还勉强说得上是善心悦目。林庄文冷瞪着她,姑娘见她的男人盯着她看,忽然就有些羞涩地垂下头。她爱这青年才俊,虽然这男人脾气一点也不好——在旁人绝对不会露出这样的坏性子,可到了自己面前就显出了本性来。不过这并不奇怪,哪家的男人不会这样呢?她阿爸还没死时也是这么模样,把她娘三两头抡起来一顿毒打。林庄文看着这女人,忽然就轻笑了一下,向她轻轻地招了招手。姑娘见自家男人叫自己了,连忙堆起了笑,方才的委屈全都忘了——她就爱这坏男人了,还要给他生孩子。姑娘走到林庄文跟前,目光潋潋地瞅着对方,接着环顾了周围,见四下无人,心里难免想到了什么。她笑吟吟地去坐到了林庄文的腿上,凑前要去亲她的男人时,蓦地迎面就受了一个巴掌。姑娘被打得软倒在地,还来不及痛呼,林庄文就抬起脚去用力地踹她,嘴里不断地骂着:“贱人,这个贱人……!”姑娘哪里知道自己无故招来一顿胖揍,哭着去哀求他,林庄文却发起了狠,她越哭就打得越卖力——直到头破血流了,才愤愤然地止住了拳脚。他难抑激动地去看这姑娘,见她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地哭泣,并无产生一点怜惜来,只是掸了掸衣服,慢慢地点了点姑娘的额头,冷声道:“……做梦!”他泻了愤,冷笑了一声,转头抬步走了出去。翌日清晨,再来到草棚的时候,林庄文便瞅见了缩在床板上的叶海涛——张远山把他捆得死紧,无法动弹。当林庄文一走近,叶海涛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一样,张了张嘴。林庄文去看那口型,好像是个“哥”。一瞬间,林庄文就心软了。他缓缓地坐了下来,伸手去轻轻地揩着叶海涛额上的汗珠,静看一阵后,诡异地去把那汗水含入了嘴里。他与叶海涛之间的事情,是很难说明白的。林庄文在十七、八岁就遇到了这个小弟,当时的叶海涛,身高不过与他的胸膛平高。那时,这十几岁的少年拿了一个相机和一块金表来当铺,软言软语地与他说话——这实在很奇怪,他身边多得是家世好、模样上等的女子,可偏生就是稀罕这人。林庄文对着叶海涛,眼下有着青肿——那是他一夜没睡的痕迹。他去仔细思考了叶海涛与自己该有的正确关系,忽然觉着自己过去十年来的坚持十分地滑稽。他在阿海面前装圣人、尽心尽力地去当他的大哥,到头来还是没办法把他锁在身边。哪怕是养条狗,都得一辈子忠于自己了!林庄文做了一番思想,最后竟是阴阳怪气地得出了鬼怪的结果。他见外头那苍茫暮色,心忖无人会来,便缓缓地俯下身去,轻轻地亲吻了叶海涛的锁骨。林庄文初尝了这常年无法踏足的禁地,很快便躁动起来,一鼓作气地去噙出叶海涛的嘴,仿佛遇上了杀父仇人一般地深深吸吮啃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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