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蚊样家伙使出独门手法,擒拿扣腕,反将有乐之手扳住,抓握其臂,伸去慈祥老者跟前。有乐见拗不过,挣扎着将两只手推去信雄嘴边,小声说道:“快咬!”信雄张口便咬,有乐叫苦道:“谁叫你咬我的手?咬错了!”信雄改而另咬,有乐转面问道:“怎么样?疼就放开我这只被你扭住的手……”蚊样家伙摇头说道:“不放。因为他咬的不是我……”有乐闻言一怔,转觑道:“啊?他咬住了谁的手?”
慈祥老者吃痛猝呼道:“谁在咬我这只伤手?”我抢在他抬起手炮轰射之前,急拽信雄避开。
砰一声响,硝烟弥漫之中,有乐他们抱头乱蹿。趁慈祥老者在后边急促装弹,我拉着信雄,摸黑找地方躲。还好这片残园里处处古旧墙柱遗迹,尚可遮蔽身影。往墙影杂乱之处溜了一段,只见长利在墙头打手势示意赶快蹲低,我拉着信雄刚去半堵矮墙后藏起来,前边有人问道:“左近似有鎗炮声传来,你们听见动静了吗?”
残垣暗影里有人说道:“打仗好。我常盼望最好是尽快打大仗,越大越好。”
随着脚步声响近,夜雾中现出几簇晃闪的火把光焰,迎面走来一伙服色各异之人,其中有个披裹破布的家伙唉声叹气地说道:“为什么不少跟我一样的人盼着打仗?因为生活越来越不好过,衣食住行皆涨价,工又不好找,吃住犯愁,活计倍渐艰难。日子越来越煎熬,眼看都快过不下去了!最好是四处都打大战,赶快打起来。打仗难免要死人,死越多越好。我常想自杀算了。在家乡那边我常为此而苦闷,什么太平盛世?谁的太平、谁的盛世?这种苦日子已渐没法过下去。下个月我吃什么?哪来钱交房租?去哪里能找到活干?唯有盼着赶快打仗吧!就算我立刻在战火中被打死也无所谓,毕竟自杀又下不去手。谁行行好,赶快来杀掉我!”
旁边一个白脸汉子插话道:“你越想死,越死不掉。”
披裹破布的家伙继续说道,“每次打大战,就会死很多人。打过了仗之后,活下来的人会现日子变得好过了。由于很多人在战争中死掉,幸存的人在战后出去找工干又好找了,不再出现千百人求一职那种添堵的糟心事情。并且因为死人多,腾出许多空屋可以入住,整个的房价也会掉下来。最值得高兴的是,平时找媳妇很难,然而打过大战之后,这方面立刻不成问题了。因为打仗通常会死掉很多男人。大量女人成为寡妇,从而独守空房,使她日子难过。另外还有许多小女孩变成大姑娘,加上本来就是大姑娘的老姑娘们纷纷待字闺中,难以出嫁,而致婚配无望。战争之后由于缺少男人,幸存下来的光棍们立时摇身一变,从以前找不到老婆的困窘,转为广受女人们爱戴,变成奇货可居。甚至被女人争抢,仿佛奇珍异宝一样……”
旁边那个白脸汉子插话道:“期盼战争的那些人,你最好是还没有老婆和女人,以及房子。不然打完仗之后,你的女人会被别人娶走,房子会被别人住进来。”
信雄忍不住嘀咕道:“为什么这片园子没人住啊?”有乐本要伸手掩嘴,中途改为敲他脑袋,啧然道:“这家人死光了,就没人住了呗。你想搬过来住吗?”
服色各异之人闻声纷纷吆喝:“什么动静?谁在说话?识相的就赶快出来投降,及早跟我们相向而行。立马出来跪在我们面前,给你们机会改邪归正。还口就是挑衅,反击就是不义,胆敢还手的结果只能是地动山摇!”
有乐哀泣道:“命运,真是好惨啊!”服色各异之人惊问:“天这么黑,谁在残垣败瓦里面哭哭啼啼?”
我纳闷地转觑,只见有乐挪去墙影下,凄凄恻恻地啼哭:“真的是好惨啊!”服色各异之人纷悚道:“这里如何竟会有人向隅而泣?”有乐转面讶问:“你们也知道‘向隅而泣’这个成语呀?”
“怎么不知道?”服色各异之人拿着火把乱照过来,搜寻道,“我们就是那边来的……”
“原来如此,”有乐伸手一指,好心提醒道,“这儿有一簇草,最好是别踩着它。尤其不要拿火把去点它。”
“我们一定要听你的吗?”有个披裹土布之人低哂声中,伸足踢了一下,顺势将火把撸向有乐所指的那簇草团儿。不意眼前倏然激尘乱扬,有一团黑影儿蹦起身来,披裹土布之人劈头盖脑不知挨了多少下重击,跌掼开去。手上火把落地,有乐急拾而起,转头朝信雄他们说道,“我一扔过去,你们赶快从这边跑。”
说着抛出火把,落去墙边两簇草团儿之间。有乐见那些服色各异之人转头楞望不解,就加以点明:“它们就跳起来,给你们劈头盖脑一通乱踹……”信孝闻着茄子去捡拾火把,往草间照觑道:“然而这两簇是真的草丛呀,并非鸵鸟之股。”
有乐上前一瞧,懊恼道:“看走眼了……那还不赶快跑?”服色各异之人正要来揪,刚才那只鸵鸟又从墙后蹦出来,出乎不意地蹿入服色各异之人正中,噼嘭乱踢,没等他们看清,顷间又有几人挨踹,跌飞撞墙。另有两只鸵鸟受惊跳起,振尘飞踢。随着哗啦一响,其中还有个家伙撞塌了半堵残垣,晕头晕脑地摔到我跟前。
“它们真是很能打,”有乐跑过来,见我兀自和信雄一起愣望,便拉起就跑,说道,“比你那个莫名其妙的家翁强多了……”
我一听又着急,顾望道:“不知他去哪里了?可别有事才好……”有乐拽着我边走边说:“能有什么事?大不了他玩完在这里,还好他早已结婚,留下长子为嗣。其嫡子信玄提前掌权,后来照样没他什么事了。不过这样一来,假如你家翁过早死掉,没命活到晚年又生庶子,世上就没有你老公了。那你所怀的小孩,究竟是谁的骨肉?所以我常说,‘穿越’这种事情真是太荒谬了,不合情理之处甚多,以前我从来不相信真有这种事……”
信孝闻着茄子说道:“听说她老公未必果真是信虎的亲生骨肉吧?毕竟他那么年老,很难在那般岁数又生出儿子来的,那年他抱着幼小的儿子来我们家作客时,大伙儿私底下都怀疑,就连我父亲也不信那小孩是他生的……”
“那小孩当然不是你父亲生的。”有乐伸手卯他脑瓜,说道,“我哥哥怎么会生她老公出来?他又不认识信虎的那个小妾……”
“认识呀!”长利跑来插话于旁,“我们哥哥认识信虎后来新纳的那个小妾。她就是远州那个谁家的闺女,祖上是卖马为生的那个马氏宗族,后来他们继续养马为业,主要提供战马。不过我听说他们最好的马种是从明朝和高丽那边贩运过来的,其中竟然还有蒙古马。信虎在东海流亡的时候,不记得是在你那‘小’家康动远州侵攻之前或是之后,她家族被那谁排斥,在那边站不住脚,一度曾经避来了我们清洲这边,她还到我们家里住过。那时听说她是来照顾谁妈妈的,以侍女的身份来跟我们住过一阵子。不是一般婢女丫鬟那种,属于有身份的侧近陪侍。总之她后来又回东海去了,到骏府做工,经人介绍,去寿桂尼那边当陪侍,眼瞅着要出家为尼,却被信虎先看上了……”
“呵,我总算又听到长利的声音了。”有乐转面寻觑道,“你还没死,真好!”
“这家伙为什么死不掉啊?”信孝闻着茄子,望着残垣外边火光晃耀之处,纳闷道,“你们看他身上又有一根箭掉下来了……”
我伸头一瞧,只见那个头罩铁桶的家伙被绑在着燃的十字桩上,有一支箭从他胸前脱落坠地,籍借跳闪的火光,但见他脚下撒了许多箭矢。十字桩虽然点燃,却似并没烧到他身上。而在雨雾渐厚的迷朦之中,刑柱上的火势愈显减弱。稍觑不一会儿,已将熄灭。
那人虽是头罩铁桶,竟似知晓我在望着他。徐徐转头过来,我觉得有个声音仿佛在脑袋里对我说:“他就要来杀我了,距离此处已经很近。大家都不安全,赶快释放我……”
“谁?”我不免惊异道,“谁要来杀你?”
有乐伸头来瞅我脸色,奇怪的问道:“你在跟谁说话?为何突然自言自语……”我未及作答,嗖一声响,有根长鎗投来,扎进那个头罩铁桶的家伙肩窝,深嵌贯透。我吃了一惊,眼见又有一名铁甲之人绰鎗欲投,当下未暇多想,急抢上前,拽扯锁链,不顾烫手,要解开他。有乐忙来帮我,虽是显得满脸不解之色,仍跟随拽链,随即称奇道:“当心烫着嫩手……咦?这些锁链先前被烧炙得冒烟,这会儿摸上去怎竟又不如何觉得烫呢?”
我扯动缠绕的链索,向有乐说道:“你快拔那根嵌肩的长鎗。链索让我来解开……”话未及毕,只见长利从后面拉出嵌肩之鎗,有乐皱起脸说道:“唉呀,你怎么突然从背后来这一手?”随即又咦了一声,伸眼凑近而觑,惊诧道:“他身上怎么没有血也不见伤口啊?按说肩窝这里应该有个洞……”
长利也凑近背后瞧来瞧去,察看之时憨然道:“确是奇怪。那次权六在长岛负伤,我从后面突然拔出插穿他腿上的投鎗,就有一个冒着血的大洞。当时权六猝痛而呼,恼道:‘谁这么缺心眼,突然从后面给我来这一手?’也跟你说的差不多……”
“权六有去过长岛打仗吗?”有乐在前边摸来摸去地问,“印象中那时他应该是在越前领军作战才对吧?怎么跑去长岛挨戳还被你折腾啦……”
“听说他最初是去支援过长岛战场的,”信孝拿茄子伸去铁桶下方给那家伙闻气味,在旁接茬儿道,“然后又因越前局势急变,火带伤赶往奔援利家他们……总之,后来他就一直留在越前那边指挥,还一度打去了越后,错过了长岛战局最后的落幕。包括最精彩和最激烈的高潮大混战,就是我们家死最多人那一场。对了,那时全家差不多都去了,你在哪儿?”
“我在家。”有乐摸那个头罩铁桶的家伙,来回揉按,说道,“没人守家怎么行?”
我忍不住说道:“你们赶快帮忙放他下来,不要只顾着乱摸。”长利扯着链索说道:“我没乱摸,不过这些锁链缠缚得很奇特,极是难解也还罢了,你们有没现他身上还有些其它的束缚之物显似不一般?”信孝伸头往后边瞧了瞧,忽有现,抬手去摸,称异道:“他脑后嵌插的这是啥东西,好像钉子一样打进去。你看后颈这里也有……”昏暗中有人吆喝道:“便宜占够了没有?”
“谁呀?”我闻声转望,不见有人在畔,但感耳际嗡鸣嘈杂,难免纳闷道,“谁在话?”
“你们不要瞎搅和。”有个铁甲衣的人影在雨雾里若隐若显地说道,“走开!不论你们来自何处,识相就别插手,再挡着我们做事,小心遭殃!”
“做什么事啊?”我蹙眉问道,“你们无非想要折腾死他。这个人到底干了什么坏事,你们非要灭了他不可呢?”
“坏事?”铁甲衣的人影在雨雾里愕顾旁边,其畔之人纷皆摇头,铁甲衣的家伙随即失笑道,“不论干没干,决不能饶。他不是人!”
“世间骂人都爱这样,无非又属于‘妖魔化’。”有乐摇了摇头,伸嘴凑近铁桶边,低声问道:“不知究竟有何恩怨,这些人非杀你不可?甚至还把你‘妖魔化’为非人……”
“没干什么。”铁桶微摇,我耳际有语低喟道,“不过对于这一切,我早有所料。当年那位孤独的老人在野外采食,以虫为饭。这位面容愁苦的老人遇到我之时,我就跟他说道,人之为人,怎样不类于兽?我们在野外之夜交谈过后,他若有所悟,以为神灵在跟他说教,就四处去向别人传授心得体会。后来由而萌生出多个看似不同,其实渊源同出一脉的信仰教派。我以为人心会因而渐渐变好,然而恐怕也未必……长青主,你以为呢?你观察人性最久,有何观感?”
小珠子缩在信雄耳后,细声细气的说道:“不想跟你说话。我好害怕……”
“你该害怕的不是我,”铁桶又微摇,有语喟然道,“而是即将寻来杀我的那一位。他才应该令你们害怕。”
我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杀你呀?”我耳际有语低叹道:“或许只因不喜见我在人间行走。总之,你们时间不多了,先前听到的阵阵巨响,是他追来搜寻渐近的声音。”
“怎么办呢?”我扯不脱链索,无奈之余,难免沮恼道,“刚拽扯得稍微松开又缠回去了,我们解不开你……”
“锁链好办,”铁桶微摇,我耳际有语低喟道,“然而‘缚仙索’是我眼下解不开的困扰。除非先拔出嵌插在我脑后的三枚仙王钉。长青主的哥哥陡然撞击‘跨维桥’之余波,出奇不意的与娲星圣女撞闭天缝,以及蛇身巫师‘水神共工’功败垂成的那一撞形成刹那间异曲同工的交错效应,扰动六维时空,不意摧毁了‘天狱’。我逃出‘仙宫’之时,已料到必有‘诛仙’之日。迟早有那么一天,‘仙班’要遭倾覆……”
“诛仙?”有乐闻言不禁好笑,挠着嘴说道,“封神榜的民间故事里周武王拜姜子牙为帅兴兵伐商,大破通天教主所摆的‘诛仙阵’这种明代流行脍炙人口之桥段看来你也有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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