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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没开灯的卧室里踱步,听着声音重复,再重复,最后时间到,声音被掐断。
他每隔半小时打一次,打到第三次,对方有了反应,在“嘟——”声到第二下的时候直接挂了他的电话。
听到戛然而止的声音,傅观宁哆嗦了一下。
休息日出门,到底是有什么事啊?
这个被压下去许久的念头仿佛弹力球,触底之后砰得反弹上来,弹得又快又高。
傅观宁伸手把球往下压一压:兴许是在开车回家的途中,马上就要到了呢?不然像姐姐那样,路上遇到了熟人,过去聊一聊,也可能拖延时间嘛。
再等等,不要自己吓自己啦。
傅观宁拍拍自己的脸,照常去健身洗澡,为了放松心情,他还特意在浴缸里放了一只据说泡开后是深紫色、流淌起来闪闪光如魔药的沐浴球。
入浴前,他又了一条信息给温凛:“不知道你吃了没,晚餐有南瓜饼,留了一份在厨房温着。”
他还想多说几句,踟蹰片刻,还是放下手机,转身走向浴缸。
沐浴球已然融化,给他的却不是一盆紫色魔药,而是一盆深红的不明液体。他心中一悸,觉得它很像是一泊不太干净的血,直到凑近看时闻到了蒸腾上来的浆果气味,才感到好受了些。
洗完澡,他开窗散了一下浴室中的潮气。正当他转身用毛巾擦拭潮湿的手指时,汽车的声音毫无隔阂地传到他耳朵里。
像雷达捕捉到了信号,他的耳朵顷刻间竖了起来,扔下毛巾就要出门,走出几步又退回到镜子前,飞快地拢好浴袍,扎紧系带,这才开门跑下楼。
管家已经去开门了,他去检查了厅内的茶水,见是热的,连忙低头倒出一杯。
将头往耳后一别,他用小圆托盘端了就要送到门口去,然而低头再看那浸了温润茉莉香茶的白瓷杯子,又觉得哪儿不对,急急忙忙放下,去厨房消毒柜中取了那对粉色小精灵的来,重倒了茶水。
就在他忙活这一切的时候,温凛已经走到厅中了。
“喝点茶么?”傅观宁听见脚步声回头,却是被迎面而来的酒气和烟味给弄得愣了愣。
温凛站在他身后,外套在进门时脱给了管家,现在穿在身上的只剩一件白衬衣,领口两粒贝母纽扣是开的,袖子也撸到了手肘附近,离平日那种禁欲的正人君子形象相去甚远。
更令他感到惊讶的是,对方指间夹了一支烟的同时,还拿着一只扁扁的银色酒瓶,酒瓶不比巴掌大太多,温凛仰头轻轻抿一口,看向他时,眼神不像除夕夜那般四散,而是黑洞洞的看不清内容物。
“怎么……了?”傅观宁有点被吓着了,然而恐惧程度有限,因为看到酒瓶的时候,他心里也隐隐有了猜测。
丈夫平日里只喝茶,不喝酒,即便是出去应酬,也只有在对方资历够深的情况下才喝一杯,权当是给年长者面子,过后不会再饮。这规矩立了许多年,没人敢指摘他。
而他私下喝酒,可能性却只有那一个。
丈夫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绕过他坐到沙上:“拿出来喝茶了?”
傅观宁垂下目光:“嗯,刚给你倒的,还热着。”
温凛伸长胳膊,把烟头摁灭在一个玻璃盘上。随后端详起面前的粉色茶杯,忽然突兀地冷笑了一下:“另一只送不出去,所以舍得给我用了?”
傅观宁抬起头,讶然地看向他,随即一股酸楚的热泪就在眼眶中荡漾开了。
原来丈夫送他这对杯子,不是要和他一起用的,是给他和他那个“暗恋者”的东西。
原来小精灵手里的那朵小黄花,也是友情和祝福吗?怎么能是这样呢?
“你醉了,我去给你煮醒酒汤。”傅观宁不想在他面前落泪,偏过头说完就要逃向厨房。
“他走了。”身后传来很沉闷的声音,“他不想再见我了,宁愿赚辛苦钱,世界各地到处跑。”
傅观宁住了脚步。
“我才刚刚通过他们公司的合作合同……就是精油的那家,你知道的。”温凛又喝了一口酒,“他就是在等这一刻。”
傅观宁把他吐出的每个字揉碎了,咀嚼了,咽下去。
他再一次想起那句话——“祝你今后诸事顺遂”。
还有很多其他的,情人节那天司远所有说过的话。
“对不起啊,我请你吃三明治……”
“我只是觉得你喝甜的心情会好些。”
“……作为一个普通人,来这里度过普通的一晚。”
“真的要走了。”
还有那词,他记起来,后面其实还有两句的——“种花事业无人问,对花情味只天知。”
司远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谁,也看出他对温凛情根深种。那个祝愿,其实是司远身体力行做出的承诺,建立在断腕之上。拒绝温凛,差不多就是种软性绝交了,不说什么得罪与否,至少今后,司远不会再享有温凛带来的任何资源和帮助,这对一个以工作为生存之本的人来说,不下狠心是做不到的。
傅观宁抹掉眼角渗出的泪,转身跑向沙,一把抱住丈夫。热热地吐出一口气,他的手臂不由自主用了力气:“温凛……”
温凛被他扑得微微一晃,又仰头喝酒,声音稳而沉闷:“怎么,可怜我?怕我受不住打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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