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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
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雪越下越大,傅向隅把车停在校门口,连按了几声喇叭,才将门卫室内熟睡的保安吵醒。
这会儿已然放了寒假,学校内的师生陆续都回的差不多了,自然也就取消了平时的门禁时间。
外头雪下的纷乱,那位中年保安原本在被窝里眯得正香,忽然被这几声喇叭响惊醒,心情自然说不上好,披上外套走出去,正欲骂骂咧咧地训斥两声,却见停在校门外的那辆车看上去有点眼熟,再扫一眼车牌号,顿时就收敛住了要发火的心情。
上头领导之前给了他几个车牌号,明确警告他哪几辆车、哪几个人不能惹,而这位则被写在表单内的第一页第一行,可见优先级是最高的。
保安于是连忙打开自动门开关,放人进了学校。
眼看就快到学生宿舍楼了,秋池忽然转向驾驶座:“就在这停吧,我走回去也很近了。”
傅向隅没理会他,继续踩下油门,径直开向了旧职工宿舍的方向。
通向旧舍区那片的路况不是太好,道旁的路灯时断时续,还有疯长出绿化带的植物偶尔会打过车身,发出一点轻微的细响。
“这边只有你在住?”
听见这人竟出乎意料地跟自己搭起话来,秋池微微一愣,随即应了声“嗯”。
傅向隅记得刚开学军训的时候,就有人神神秘秘地提起过这一片行将废弃的旧舍楼,又说是从哪位有名有姓的学长学姐那里听来的,信誓旦旦地说这一片风水不好、闹鬼,所以那些教职工才纷纷搬走的。
傅向隅虽然不大相信鬼神之说,但在他的认知里,这一片应该已经没人住了,否则那天突然犯病,他也不会下意识地就想跑到这里来避一避。
“北区不是建了新舍楼?”他问。
秋池声音有点闷:“嗯,但这边人少,也安静点,挺好的。”
他说完这句,两人之间重又恢复了沉默。
傅向隅把车停在那天的花坛附近,再往里的路,车子就开不进去了。
秋池听见了他打开门锁的声音,他人稍一顿,有些犹豫地:“呃,你能在这儿稍微等我一会儿吗?我回去给你补张欠条,很快的。”
原本秋池是想明天找个时间去送欠条的,但一是不知道明天傅向隅还会不会在学校,二则是那天去送还耳机时,他感觉到了傅向隅对自己隐隐有些厌烦的情绪,秋池理解他不想和自己这种人牵扯太多的想法,于是想着今天干脆就把这事儿速战速决算了,也免得再被他的同学朋友看见他跟自己有接触。
大概是车内暖气开得过高了,傅向隅感觉有点头晕。
“不用了,”秋池听见他说,“没必要。”
他的态度很明白,这钱秋池还与不还他都不在乎,他做这件事的初衷就只是为了还人情,仅此而已。
可秋池却仍在坚持,他不想让这个人觉得自己是在向他伸手“要”、是舔着脸在向他乞怜:“真的很快,我跑回去,最多只要五六分钟,可以吗?”
傅向隅没说话,他扯开了衬衣的第一颗扣子,有些微妙的烦躁,旋即又降下车窗,让新鲜空气透进来。
“下车吧。”他冷冷地。
见他态度冷硬,秋池只好打开门下了车,车外雪粒穿过树木枝干,纷杂地撞落在他身上,临关车门前,秋池小声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这么大的雪,要是在郊外待一整夜,难保不会冻到感冒。不管这个人对自己的态度怎么样,至少他愿意借钱给自己,还肯让他搭便车一起回学校,这声“谢谢”是一定要说的。
秋池跑得很急,傅向隅透过车灯看着这个人略显单薄的背影,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这种躁闷感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
他一直谨遵医嘱,定期到医院复查,虽然主治医师已经叮嘱过,成年后他的信息素紊乱现象会越来越严重,随之而来的发热期也会变得比从前更不稳定,但按照医生给出的预测,刚刚接种过高强度抑制剂的他,至少能保证一到二个月的稳定期。
但现在明显才过了二十天左右。
好在傅向隅并没有太信任那些医生,毕竟他的病是首都第一例,没有太多的临床试验能够给出确定的数据。
他卷起左臂衣袖,接着打开车内加配的小型冷藏箱,并从里面取出一管强效抑制剂,然后轻车熟路地将药剂推进了血管内。
冰凉的药剂在他体内窜动,与那渐渐开始横冲直撞的信息素起了反应,傅向隅感觉头晕的症状反而加重了,紧接着便是想要干呕的冲动。
这些都是抑制剂带来的一点轻微的副作用,傅向隅对此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如今普通的抑制剂已经对他完全不起效用了,就算是研究所里特制的高浓度抑制剂,对他的作用力也越来越弱,他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失去控制。
那位主治医师曾经劝他在成年以后可以先找一位匹配度合适的固定伴侣,最好是高等级的Omega,但傅向隅知道那只不过是饮鸩止渴,按照现代医学的观点,只有那个可能并不存在的“命定之番”才是他唯一的特效药。
如果那个人不存在,那么他就得一辈子活在这种痛苦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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