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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了简直百口莫辩。她想问,为什么突然拉窗帘?可问不出口。她知道他想做什么,如她所想的那般,下一秒,他就俯低了身,贴着她的脖颈轻轻地用鼻尖蹭了蹭。他的五官很立体,磨蹭的感觉清晰得让了了连他用的是什么角度都一清二楚。她一边有些紧张,一边又觉得极致放松。那是种嗅闻到他身上的淡淡茶香,被他的信息素安抚下来的惫懒与松懈。黑暗的环境里看不清表情,也无法做到对视,这令了了充满了安全感。她恐惧和他相处时,释放得那些完全不受她控制的情绪起伏。有黑暗遮掩,她就可以把自己的所有小心思都好好地藏起来。不用总是担心那些贪恋的、着迷的、蠢蠢欲动的心念败露,将她出卖得一干二净。她不知道现在是该回应,还是该躲避。若是屈从本能,她也许会想亲他。所以,当一切都还只是开始时,她捧住他的脸,低声的叫他名字:“裴河宴。”了了原本是想制止的,拥在她后背的手掌滚烫得像是炽焰,烧得她耳根通红。而他,已经渐渐不再满足于只是触碰,他的唇贴了上来,有意无意地落在了她的耳根后。“裴河宴”这三个字,她明明是低声威吓想要喝止他,可因被他困在怀里紧紧抱着,那刻意压低的声音带了些许颤音,别说气势全无,那软软的嗓音听上去更像是在与他撒娇一般。他明知这样下去,理智会逐线崩坏。可舍不得松手,也离不开她一寸。不知是房间里的哪个区域,传来了搬动柜体的挪动声。了了做贼心虚,耳边的所有动静都似放大了一倍似的,她仔细辨听着有无往茶室而来的脚步声,或逐渐靠近客厅的细微动静。也不知是误听还是她太紧张,她如惊弓之鸟一般,在茶室外传来说话声的刹那,用力地掐了他:“你松开。”裴河宴不想真的惹恼她,揽在她腰后的手用力收紧,最后抱了抱她,这才松开了手。了了一得到自由,立刻跟只兔子似的,两三下溜了个没影。裴河宴垂手立在门后,往身下瞥了一眼,暗自苦笑。这一次得手后,下一回可没这么容易了。他平静了片刻,慢条斯理地理了理开襟。他重新坐回茶桌后,将遮蔽了房间所有光亮的百叶帘重新打开。机械滚轮的摩擦声,将这漫漫长夜也一并拉开了序幕。——壁画完成的这一日,了了如她每次画完一副壁画都要在作品前独自待一会的习惯一样,在地面上盘膝坐了好久。展厅的大门并没有关,了拙悄悄来看了几次。因了了事先叮嘱过他,自己需要独处片刻养养神,所以了拙并没有上前打扰。眼看着两三个小时过去了,了拙踌躇着去搬了救兵。裴河宴正在南啻分馆的千佛地宫里,接到电话后,他直接去了展厅。他虽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但担心仍是占据了上风。裴河宴到时,了了已经在收拾工具了。看见他来,了了还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听说壁画画好了,来看看。”他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她两眼,见她面色无异,便没提刚才的事。《大慈恩寺》的壁画于裴河宴而言并不陌生,他在梵音寺里最常待的地方就是藏经阁,在藏经阁的窗边往下看,能将画廊下的这幅壁画尽收眼底。他曾跟着过云去过一个梵宫,那里以山为壁,搭建起了九层宝塔。塔内壁画恢弘,佛雕栩栩如生,两者结合就如同真的天宫仙境。也是从那次起,他学佛雕的同时也会捎带着研究一下壁画。了了的作画风格和了致生的不同,她更细致一些,对线条的勾定要求几乎严苛。了致生不会太执着于细节处理,他有积年累月的经验与技巧,足以弥补他在某种类型上的偏重与缺失。但《大慈恩寺》画于了致生早期,与他后来随手挥就的风格稍微有些不同。而了了在复刻时,也将他之前的特点完美的沿袭了下来。不得不说,在誊画的人选上,了了确实是最适合的。裴河宴没对这幅《大慈恩寺》做任何点评,无论好坏,他的立场都不适合评说。了了收拾完所有的画具,累得支了下腰。壁画画到收尾处,结束的诱惑让她逐渐焦急,也越发充满动力。两股力量博弈之下,她每日的压力也与日俱增。可真等画完了,她又有些惆怅不舍。这幅画虽然不是自己创作的,但它是了致生的遗作,对她来说,意义非凡。这次的誊画无论是出于感情还是出于它是她事业走向的重点规划,她都画得很仔细。用的心思越多,结束时也越不舍。一想到,今天之后再也不用来优昙法界,她一身负累骤轻,又开心起来。假期马上就要开始了,她也得想想休假后要去做些什么。“你想做什么?”裴河宴问。“先回一趟京栖吧。”了了将工具箱拎起,靠在墙边,方便等会拎走:“家里没人住,得定期保养维护一下。”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她说完,还特意强调了一句:“两套房都要。”
裴河宴听出她是还在记那日傍晚的账,没上赶着撞她枪口:“打算回去休息几日?”了了在脑子里排了排待办事项,估算道:“起码五天。”裴河宴在南烟江的庭院一直有私人管家打理,但他从没把那里当成家,很少回去。如今有了还俗这一遭,他倒是庆幸自己当时没有清高到拒绝了家族的所有供养和施舍。那会还是觉悟劝他,老夫人想了结和他的亲缘因果,他接受了便是。一套房子,她偿了她的债,你也清了你的血脉亲缘,不是好事一桩吗?若非他如此说,以他当时的漠然和薄淡,估计会懒得搭理这桩俗事。也不知道他以前半个铜板都没有时,是怎么做到穷得视金钱如粪土的?了了见他笑起来,复盘了一遍刚才的对话,不解道:“我说什么了这么好笑?”裴河宴没回答,他摇了摇头,思忖片刻后才问:“那……禅修的事你考虑好了吗?”当然考虑好了,她那晚原是想再和裴河宴商量确认一下的。结果茶室的帘子一拉,她这两日都不敢和他单独待着。“我想去。”了了脚尖点着地,一下又一下地划拉着地砖上的灰尘。展馆在装修,虽然展厅里没有动土木,可灰尘仍是攒了厚厚的一层。她其实没琢磨多久,裴河宴和她说的那一天她心里就有了答案,她是愿意去的。虽然早起确实苦了点……但这件事是他师父提议的,她摸不准这位老人家是什么想法,考察她也好,想要为难她也罢,她不想什么都不为他做。尤其这个人对裴河宴而言,是那么重要又那么亲近。而且一个得道高僧,就算看她不顺眼,也……懒得出手为难她吧?她的回答完全在裴河宴的预料之内,他并没有太惊讶。短暂的思索后,他微微颔首,对她作出保证:“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门外,觉悟这脚尖都快磨蹭出火了,也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走进展厅里。算了算了,这壁画今日不看也罢。——工作结束的第一日,了了上午收拾行李,下午约了楼峋去喝茶。自上次聚餐结束后,楼峋再没主动去展厅找过了了。这一次约见面,还是因为了了委托他帮忙邮寄了几罐茶叶。她在洛迦山的这段时间,承蒙普宁寺住持的关照,这次工作事毕,下次再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有些人情在离开前是要了结一下的。两人在茶室闲坐了片刻。楼峋问她:“什么时候回京栖?”“明天晚上。”了了定下了一周后去梵音寺的时间,回京栖的日期便瞬间变得紧迫起来。楼峋是明早的飞机回京栖,优昙法界的珍宝展早就上了正轨,根本不需要他留在这里。了了抿了口茶:“你这次策展,留得有点久啊。”“熟人在这,想着难得聚聚,正好可以偷个懒。但没想到你也忙,根本没什么时间。”他笑了笑,没说自己明天也回京栖的事,转而问起她:“接下来呢,什么安排?”“休息一段时间。”了了也没提要去梵音寺禅修的事,这个事解释起来太麻烦,她也不确定楼峋能否接受她喜欢上一个佛门俗家弟子的事,便干脆不提。两人各怀心事,各有考虑,早已不复当初那般无话不谈,各为锚点。一壶茶喝罢,了了提出要回去收拾行李。楼峋送她回去,从重回岛渡口下了船往回走时,楼峋看着不远处的禅居小院,问了了:“以后是不是不需要我再看着你了?”了了愣了一下,沉默地点点头。“挺好。”他忽然说。她的选择替他做了决定,他反而轻松了不少。他没准备和了了告白,那年烟花下盛放的璀璨敲开了他的心扉,可他迟迟没有行动。不是喜欢得不够,也不是有所顾虑,而是他总有种和她隔着千山万水的缘尽之感。陪着她走过最艰难的路对他而言,已经足够了。他有他的野心和谋算,了了太淡泊,就像是一株开在他心底最深处的芍药,清澈明媚又馥郁妖艳。如果摘下她放在身边,她会很快枯萎。不如成为朋友,做她生长的沃土。他旁观着她一次次破土生芽,欣赏着她花开时明艳的芳姿,明明为她的生长挖了满手的土,可现在也只能拍拍手掌,拂去侵入指缝里的泥土,为她的盛开降下满幕甘霖。“了了。”“我永远是你的朋友,是你退无可退时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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