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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雍毕竟只是小孩子,只觉得家里的人不快,却不晓得为什麽。
他不肯闷在屋子里,见园子里落了一层薄薄的雪,便嚷嚷著要奶妈抱著他去看梅花,那时他以为下了雪便有腊梅可看,却不晓得是要寒雪相逼,才有枝头梅香。
梅妃正好从廊下走过,见著他微微的惊讶,奶妈赶紧屈膝行礼,韩雍却仍旧扯著梅枝不放,傻傻的要去嗅那枝头。
梅妃抿嘴轻笑,走过来同他说道,‘你这样扯著她,她便是要开,怕也不敢了。’
韩雍咦了一声,情不自禁的说道,‘姐姐,你好像我爹爹画里的那个人。’
奶妈赶忙作势掐了他一下,小声的训他,‘小祖宗,可不敢胡说,苏小姐还没人家呢!’
梅妃却并不在意,帮他把小斗篷拉严实,才说,‘傻孩子,你爹没和你说麽,那是你娘。’韩雍摇头,有些闷闷不乐。他说,‘我不认得,我没见过娘。’
梅妃微微的心酸,说,‘你见了我,就当是见了你娘一样。你娘就是我的亲姐姐,我们两个生得很象。’
韩雍心里很喜欢她,却把头扭开,说,‘你又不是我娘。’
梅妃微微的笑,柔声的问他道,‘过些日子腊梅开了,再接你来瞧好不好?’
韩雍咦了一声,便忍不住问她,‘真的麽?’
梅妃点点头,笑著和他说,‘我与你击掌为誓好麽?’
韩雍十分欢喜,立刻伸出手去和她击掌。
那一年的冬天似乎特别的长,韩雍天天都等著苏家来人接他回去看腊梅,可家里的腊梅都先後的开了,苏家的人却还是没有来。
韩雍终於忍不住失望,就连淡淡的腊梅香气,他都觉著不喜。
只是後来他才晓得,苏家的二小姐,便是在那年的初春被选入宫中,从此再也没能踏出宫门半步。
韩雍自梦中醒来,扶著床头,只觉得头痛欲裂,下人听见他起身,便也进来伺候他洗漱。
天色微微发白,虽然还早,他却怎麽也睡不著了。
桌上还摆著他昨夜不曾看完的经卷,韩雍略略的翻了翻,愈发的烦躁起来。
他年幼的时候,也看得见那些寻常人不该看见的东西。
只是说了,却并无人信他,慢慢的,便也不肯再说了,只当是梦一般。
他知道那些东西不大干净,看见了也只能当没看见,要目不斜视的走过去,不然的话被缠上就糟了。
後来慢慢的大了些,才晓得这并不是件寻常的事。只是无论见著什麽,他都不为之所动,所以习惯之後,倒也不很在意了。只是知道此非常事,毕竟有所警戒,也时常看些经书,以防万一。他悟道学法都不甚用心,倒是练术一路,十分的精进,龙兴大和尚瞧过他,说他生来便有异能,该早日出家,免得误入歧途。见空也时常拿这话劝他,他却不信。
古嘉跟他说自己瞧得见,若不是说到那东西仿佛大阿福的样子,他其实还是一点儿也不信的。
当初若不是答应了梅妃,他也不会做那件事。至今想起来,还於心有愧。那时景晟生了场大病,他的身体也大不如前,似乎就是自那之後,他便瞧不见往日里的那些异象了。
快近正午,古嘉搬来他这里与他同住,见著他便欢喜的唤道,‘永熙!’
韩雍身後的下人听见古嘉叫他的字,都暗地里吃惊,面面相觑,却不敢说什麽。
韩雍见他一派天真,便忍不住微笑,逗他说,‘你是不是怕忘记了,所以念了一晚?’
古嘉咦了一声,困惑的问他,‘你怎麽知道?’
韩雍忍著笑意,似乎很苦恼的想了半晌才说,‘原来真的是你?你念了一宿,我听得头都痛了,你要怎麽赔我?’
古嘉听得心痛不已,伸手搂住他的脖颈,凑过来朝他的额头轻轻的呵气,一面嘟囔著,‘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痛了。’
韩雍知道他会当真,却想不到他会这样可爱,便捉住他的手,一本正经的说,‘吹了也还是痛。’
古嘉愈发的心疼,连忙问他,‘那要怎麽办?’
韩雍拉著他的手,笑眯眯的说道,‘你说故事给我听听罢,我听得有意思,便连头痛也忘记了。’
古嘉呆在那里,半天才磕磕巴巴的说道,‘可,可我不会啊。’
韩雍哦了一声,便伤心的去揉太阴穴。
古嘉也很伤心,绞尽脑汁的想了好半天,才说,‘我想到了一个。’
韩雍忍得辛苦,终於笑了出来,说,‘好啊,你讲啊。’
古嘉看了看他,又有点犹豫,说,‘我……,我讲给你听,你别告诉别人,好不好?’
韩雍握著他的手,见他额头的伤仍未愈全,心里一片柔软,便应道,‘我自然不讲给别人听的。’
古嘉想了好一阵儿,说,‘我先给你讲阿霞的事。’
韩雍微微笑,他并不晓得阿霞是哪个,却也不开口。
古嘉歪著脑袋说道,‘阿霞已经很老啦,她说她都几百岁了。’
说完就偷偷的看他的脸色,仿佛有点儿害怕,不晓得他会说什麽似的。
韩雍哦了一声,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说道,‘几百岁,可比我老多啦。’
古嘉眼睛亮了起来,蹭到他的身旁,说,‘阿霞本来不是猫,是我的猫死了,她才做了我的猫,她对我很好。’
韩雍哦了一声,这才想起阿霞是哪个。
韩雍摸了摸古嘉的脑袋,有点惋惜的说道,‘怎麽死了,是老了麽?’
古嘉摇了摇头,说,‘我拣阿霞回来,她还很小,’古嘉比划著大小给他看,‘才这麽大点儿,还总是叫,我养了好久,好不容易胖了点儿,可有一天回来,她就死了。娘说是她没爹娘,怪可怜的,连麻雀都要欺负她,所以老天爷就把她收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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