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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承信嗜酒,开餐便准备喝上两口,这时听到卢从景按铃,他偏头对管家说了什么。他们之间有些距离,大厅又如此空旷,杯子和刀叉的声音、说话声盖住了卢从景的说话声。
管家欠身应到,走到一旁撤去了左手第一席的高脚红酒杯,卢承信心生疑窦,稍稍张望了一下——
那里坐的不是别人,正是卢心尧。
纵使血缘亲近,他不觉得卢心尧有资格坐在那里。顿时,美酒入喉都不觉得醇香,卢承信没有掩饰好自己的情绪,死死握住酒杯,里面的酒液因倾斜而险些倒在桌子上。
不久,侍者送来了一杯鲜榨的果汁放到卢心尧的左手边。
&1dquo;小叔叔,没关系的&he11ip;&he11ip;咳咳&he11ip;&he11ip;”卢心尧没忍住咳了两声,从他的状态来看,并不像他所说的没关系。
&1dquo;送阿尧回主宅。”
&1dquo;我可以坚持的!”
卢心尧心里清楚这个座次的安排的玄妙,他今日低调些还好,倘若是高调提前离场,不少人更要埋怨卢从景。前两日降温,他不小心趴在桌上睡着了,本以为没事,但今天早上咬着牙才起来,任由造型师收拾,浑浑噩噩意识断了片,只觉得冷到骨子里了,坚持又贴身加了件羊绒衫。
长桌上的美酒珍馐丝毫吸引不了他,他不过是强撑着捱过这三个小时,心里心心念念盼着,默默地盯着表盘指针转动,头沉得像浸了水的棉球,反应很迟钝。
他试图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些,不着痕迹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得后背抖了抖,伸手去够那杯果汁,摸上去是温热的,他以为酒店都会送冰的来,已经做好咬牙喝的准备了。
这样一来便好入口很多,他贴着边缘抿了两口,稍稍举高杯子给卢从景看,卢从景这才招手让管家退下。
&1dquo;阿尧,不舒服可以直接离场。”
卢心尧的脸几乎不见血色,在灯光下看上去白得几近透明,唇色看上去稍微好些,但这并不表里如一,是化妆师见他太没有气色才在出门前特地用了带颜色的润唇膏。
卢心尧摇摇头。
卢从景一向觉得这样的家宴不过是流于形式,他不会在这种场合同哪个亲戚熟识。港城这样的习俗很微妙,也许同这个城市的历史也有那么一些渊源,既东方又西方,既传统又现代,像是一种杂糅体。
譬如说这样庞大的宗族,更譬如说今天这个无聊到提不起兴的年夜饭。
端着托盘的侍者如同流水般来来往往,为宾客添上的菜品,又撤去空了的盘子。
卢心尧没有按过一次铃。
他只是虚虚地按在筷子上,除了那一小口果汁,什么都没有吃。那一点果汁已经足够雪上加霜,橙子酸甜的汁水好像尝起来苦涩又令人作呕,他的胃紧紧地攒起来,疼得他直冒冷汗。
保持不动已经是在这种情况下最舒服的姿势了,他抓着腹部那里的衣服仿佛能够分担一些难忍的疼痛。
忽然,他现卢从景看着他,手已经搭在了按铃上,卢心尧硬是逼着自己夹了一筷子菜胡乱地塞到嘴里,味同嚼蜡,没怎么嚼便生生咽下去了。因为咽得太快,还呛咳了几声,他慌忙伸手捂住嘴。
即便是这样,他仍旧努力地挤了个笑容给卢从景,表示自己一切都好。
而后没过多久,霎时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一声脆响。循声看过去,是坐在卢从景左手边最近的那个男孩子弓着腰脸贴着桌子,他撞到了高脚杯,酒红色的液体沿着雪白的餐布往外蔓延开来,有几分像止不住的血液。
卢从景招手,脸色一沉,&1dquo;邓鸣,送阿尧去医院。”邓鸣立即上前把卢心尧抱起来,众人终于看清了他汗涔涔的那张脸,秀气得都有些不像本家的人了。
于是乎,这场宴会草草收尾,卢从景没有兴致继续,提前离席,剩下的人坐着继续吃也不是,直接走了也不是。
第四十三章年(四)
卢从景径直去了医院,上到十二层去看卢心尧情况如何。临近过年,医院里没什么医生和护士,长廊的灯看上去又白又冷,人影又长又瘦,更显寂寥。
到的时候,卢心尧躺在病床上,刚刚注射过镇静的药物,他现在平静了很多,只是对着窗蜷着身体,蝴蝶骨隔着层衣服显出精致到脆弱的线条来。
&1dquo;医生怎么说?”
卢从景坐到床边,握住了他的手。
&1dquo;免疫的问题,”卢心尧的声音变得很低,声音缥缈而遥远,&1dquo;如果&he11ip;&he11ip;如果我能健康一点就好了,这样就不会把事情搞砸了。我以为我能坚持到晚宴结束。”他看上去有些落寞,收紧了双臂,抱住了自己。
卢从景心里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这根本不是卢心尧的错,倘若他没有提前两个多月就被取出来成为了早产儿,他也会像其他孩子一样健康,而不是像这样,动不动就生病,随时随地要带着药物,经常拜访医院。
&1dquo;没关系,我也怠于和他们虚与委蛇。他们和我说检测报告要过几个小时才能出,走吧,我带你回家。”
卢从景抚摸着他的额,如同暧昧的夜色般温柔。
卢家主宅已经装饰的很有年味了,各处都挂了红色的小灯笼,也有一些剪纸和窗花,祠堂里也换了规格更高的贡品;与之相对的是今夜回来的家主和小公子,他们脸上都不见什么喜色,尤其是卢心尧,面色难看到一眼即可分辨。所有佣人都躬身避让,万分小心不要触了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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