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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让你给的?”姚春娘愣愣地问了一句。可她不是当真欠了一屁股债过着半死不活的日子,又怎么能要爹娘的钱。
“我不要。”姚春娘说,接着就要打开包掏出钱还给他们。
吴柳香轻轻“啧”了一声,将带子穿过她的手,把包背在她肩上,态度强硬道:“给你你就拿着。你一个人在梨水村,手里没点钱,就得看人脸色过日子。你脾气这么倔,别人骂你一句你都能上房给别人家房顶戳个窟窿眼,你过得了看人脸色吃饭的窝囊日子?”
姚春娘嘟囔:“不会有人给我脸色看。”
齐声今日装得一副冷面相,看着也是个脾气怪的,吴柳香半点不放心,只当姚春娘在嘴硬。
她指了指门口的齐声,小声叮嘱道:“你机灵点,自己把钱藏着,别让他知道了。”
姚春娘跟着回头看了眼门外乖乖看着雨等她的齐声,很想为他解释两句,可又怕露馅,只能道一句:“好,我藏着不告诉他。”
正说着,齐声像是听见了,回头看向了说悄悄话的母女俩,他问姚春娘:“走、走吗?”
姚春娘握紧肩上的带子,点了点头:“就来。”
吴柳香松开她的手:“去吧,慢点啊。”
姚春娘侧过身,看着厨房劈柴的姚二东,大声喊了一句:“爹!”
姚二东听见姚春娘叫他,立马应了一声,终于肯回头看她。姚春娘浅浅蹙着眉头:“我走了,你都不送送我。”
她这话撒娇似的,姚二东放下柴刀,撑着膝盖扶着灶台,快快站了起来,在衣裳上擦干净手,走了过来。
他像是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话,只道:“好,去吧,我看着你走。”
姚春娘这才出门。
齐声戴上笠帽,姚春娘拿起门口的伞,跟在齐声身后往外走。
阴雨绵绵,细雨敲落在伞上,姚春娘走到院子口了,缓缓回过头,看见姚二东和吴柳香出了屋子,站在屋檐下还在看着她。
吴柳香见她回头,急急往前走了两步,半身站在雨里,扬声问她:“春儿,咋了,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啊?”
姚二东也跟着往前走了一步,两道清瘦的影隔着雨幕,关切地看着她:“怎么了春儿?”
斜飘的雨水很快打湿了他们的脸,姚春娘看得眼睛一热,忽然两大步往回跑了去。
她扔下伞,膝盖一弯,跪在吴柳香和姚二东面前,叩了三拜,声音哽咽:“爹,娘,我走了,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吴柳香看着伏跪在雨里的姚春娘,倏然湿了眼眶,伸出手扶她,颤着声道:“哎呀,你这是干啥,你成心要娘难受是不是。”
可这还没扶起身,又见齐声大步走上来,跟着跪在了姚春娘身边。
这一跪让吴柳香和姚二东吃了一惊,似是怎么都没想到齐声也会跪他们。
齐声取下斗笠,脑门叩地,和姚春娘一样结结实实拜了三拜,郑重道:“二老放、放心,我一定不、不让姚春娘跟、跟着我过苦日、日子。”
齐声只说了这一句,但这跪着的一句话已经足够把姚二东和吴柳香心头摇摇晃晃的石头稳稳兜住。
姚二东眨了眨眼憋住泪,伸手扶他:“好,好,有你这话我和春儿她娘就放心了,地上凉,快起来吧。”
两人焦愁一天的眉头舒展开,总算稍稍露了抹浅笑。
吴柳香背过身抹了抹泪,姚二东捡起伞和笠帽递给两人,又弯着腰轻轻拍了拍姚春娘膝上的水。
姚春娘低头看着他干瘦的背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姚二东直起身来,挥挥手:“去吧,不早了,待会儿到时天都黑了。”
姚春娘听着背后的叮嘱,撑伞抹着泪,和齐声再次上了路。
哄人
姚春娘和齐声一前一后走在回梨水村的小路上,路两旁的田块方正齐平,青绿色的秧苗蹿了半人高。
风一吹,雨一打,浪一般绵延摇荡,簌簌作响。
脚下的湿泥路滑得厉害,姚春娘打着伞走在前头,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她低头看着路,从离家后便一直没说过话。
油纸伞抵开了两人的距离,齐声落后姚春娘半步,拎着她的包袱,只能看见她半边被雨打湿的伞面。
姚春娘的伞打得低,伞骨抗在头顶,村里的人碰见了,也看不见她的脸,就只能瞧见她背后戴着斗笠的齐声。
村里人基本互相认识,突然瞧见齐声这张年轻的生面孔出现在村里头,手里还提着只小花包袱,好奇地扭头多看了两眼,暗自猜测着他们的关系。
一前一后,话也不说。夫妻不像夫妻,兄妹不像兄妹,怪得很。
姚春娘和齐声走上大路,一个戴着斗笠的老人牵着个披着大人蓑衣的小女孩迎面走来。
蓑衣宽大,拖着女孩放慢了脚步。她抬头看见齐声,齐声也看了他们一眼,眉目平展,面色却淡淡的,一点笑都没有。
小女孩长得乖巧,平日或许习惯了大人乐呵呵的笑脸,陡然见了齐声这副冷面相,像是有点怕,抓着老人的手,往她身边缩了缩。
等走近了,她又忍不住好奇,再度抬起头,盯着齐声和姚春娘看。
姚春娘察觉她的目光,伞一斜,不太友善地挡住了她的视线。
老人拉着小女孩快步走了过去。
几人擦肩而过,齐声听见身后传来女孩的声音:“奶奶,那个姐姐哭得好厉害,是不是那个叔叔把她吓哭了。”
那老人心虚地回头看了一眼,“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乖囡小点声,别背着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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