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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韫再醒来时现自己被蒙着双眼,先前剩下的两支兔儿签估计已经被野狗叼走了,他双手空空的被举至脑袋两侧、绑在身下的榻上。榻上铺了层毛毯,不硌骨头,他的大氅被脱掉了,脚腕也被一起绑在榻尾。
这是个完全受制的姿势。
但没人会将仇人或想除掉的人绑进熏百合香、烧暖炭的房间,用柔软不勒肉的缎子绑住手脚,在檀韫看来,这种意味不明的绑架比真刀真枪的刺杀或者入骨见血的凌虐更危险,他竟翻船栽进了这样别致的阴沟子。
不是遇刺就是被绑架,难不成他命中注定今日有一劫?
脑子里迅搜捕嫌疑名单,檀韫说:“说话。”
屋内的安静仿佛听到指令,终于破开裂缝,答话的是一道很轻的呼吸,就靠近他的左太阳穴,像只觊觎着、随时可以吐出蛇信子的毒蛇。
檀韫汗毛卓竖。
“莫怕,我不会杀你。”
对方说话了,很轻,像是被什么笼罩着,茫茫的听不真切,是他们见过面,怕他闻声识人,还是单纯的格外谨慎?
总之檀韫没有辨认出来,真诚地说:“但是我想杀你。”
对方浑然不惧,好奇道:“你经常这样震慑别人?”
离得这样近,檀韫却闻不到对方身上的味道,只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和药味,这是一种被刻意遮掩、清洗过的干净。他否认,“我头一回遇见你这等腌臜。”
对方沉默一瞬,“我什么都没做,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低低的,听着甚委屈,檀韫略感惊奇,“非得用这种方式和我说话,你很见不得人?”
“面对面的,我……我怕说错话惹恼你,也怕一个控制不住就冒犯了你。”对方语气诚恳,“我不想你不高兴。”
难道把他绑起来就不算冒犯,他还会高兴?檀韫觉得这人的脑筋多了个弯,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转而审判道:“你脱了我的鹤氅。”
“帮你脱过鹤氅的人那么多,你也觉得他们腌臜?”
这话有点咬牙切齿,让檀韫听出了幽怨和……嫉妒?他愈莫名,“你还绑着我,这是对待脔宠的把戏。”
对方放松语气,笑他没见识,“那样的把戏会比这坏百倍,你没去过风月之地,自然不知。”
檀韫是没去过,只是想起宫里的有些宦官与人厮混,是要把人绑起来才好作弄……等等,难不成这人也怀着这种龌龊心思?
他蹙了下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已经自顾自地表扬他,“不去好,嫖的卖的都不是好东西。”
“是么?”檀韫突然偏头,吓得对方往后瑟缩了一下,没让他的鼻尖碰到自己。
这般闪躲又不像要作践人的样子,檀韫只得暂时放下这个猜测,转而问:“所以你常去那种地方?”
“嗯。”对方的脸就停留在与檀韫差一点、却绝不会肌肤相碰的位置,逗猫儿的语气,“要不要来抓我?”
是个花花公子,檀韫在小本上再添一笔线索,嘴上却没大兴致地说:“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贵人事忙,过了今日就不会记得你。”
对方不甘心似的,“你先前还说要杀我。”
“我让下头的人去办,把你剁碎了喂狗,但不要他们告知我你的身份。”檀韫挑衅,试探,“不过你骑在我身上的时候,可以……”他被掐住脸,对方的气息有些焦躁,“谁教你的?”
檀韫趁机一嗅,这人连手上都没有任何味道,也太警惕了。他暗道麻烦,不客气地“啐”道:“你爹。”
脸上的手立刻松开了,对方的眼神在他被掐的位置看了两眼,才不屑道:“老乌龟一只,你瞧不上吧。”
“说不定老当益壮。”檀韫在阴森森的注视下不解地皱了下鼻尖,“你这样‘在意’我,却没听过旁人怎么说我吗?其中有个评价经常出现,叫以色侍君,这个‘君’可不只是指君王。”
檀韫五岁入宫,不必从低级杂洒做起,因他当年投的是老祖宗檀河门下,还是做小儿子。老祖宗将他养在身边,送进内书堂,两年后让先帝爷掌了眼,就送到七皇子身边做伴读。位高权重的老祖宗不会无故偏宠,金尊玉贵的七殿下也不会无由亲昵,只有檀韫知道他自小耍心眼,受鞭策,躲暗箭,不知良多,可外人不晓得,说他只赖于那么张很漂亮的脸蛋,和更多不堪入耳的评价。
对方没有回答,檀韫催道:“骑不骑,不骑就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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