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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完脚,萧砺顺手将袜子洗干净,晾到外面竹架上。
这会儿隔壁男人终于回来了,女人迎出去开门,嘴里已经骂出来,“都快宵禁了,你还知道回来,死在外头算了,省得连顿饭吃不清闲,凉了热,热了凉。看你这满身土,快换了衣裳洗脸去,别用冷水洗,锅底有热水……讨厌,就知道动手动脚,干一天活儿也不嫌累?”
接着是男人低沉的声音,“……得了差不多七十文赏钱,赶明儿你往集市上买块绸布裁衣裳,上次那块红色的就很好看。”
“不用,”女人生硬地拒绝,“我有衣裳穿,眼看着天儿冷了,孩子们的棉袄还没做成,还是去买匹青布买几斤棉花,给他俩每人做件新棉袄,给你做件新坎肩,坎肩没有袖子耽误不了你干活,还能护着心肺别着凉。”
男人又道:“最近铺子里一直忙,兴许会忙到年根,我再多攒点银钱给你买支簪子戴……往后夜里别等我吃饭,你早早吃了睡,我回来自己热热就好。”
萧砺默默地叹了口气。
这就是他渴望中的生活。
当他披星戴月地回家,家里会亮着一盏灯,会有饭菜的香气,有个女人在灯下等着自己,有孩子雀跃着朝自己跑来。
而他愿意付出生命来守护自己的家,保护自己的妻儿。
***
自打太子回京,想要学武的少年一天比一天多,萧砺忙得脚不点地,恨不得一天当成两天用。
反之杨萱却很空闲,每日里抄十几页书,做点针线活儿,再就坐在琴前抚上一两曲。
她上一次弹琴还是辛农来的时候,转眼就过了一年半,生疏得不行,就连之前弹过许多次的《风入松》也是七零八落,几不成调。
这日又在练习,杨芷撩帘进来,“不是说再不弹琴了吗,怎么又弹上了?刚才听得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真正是受罪。”
“姐,不至于吧?”杨萱苦着脸分辩,“我只是没找准调子,琴音还是很清亮啊,你听听。”左手按弦,右手抚出几个音。
杨芷抿着嘴儿笑,“还好意思说,你自己听听,每个音都不准,如果是我没听过的曲子也就罢了,这样听起来真正难受。”
“哼,”杨萱撇下嘴,“姐专会取笑我,我还非得练好才成。”静下心认真再弹一遍,问道:“这次怎么样,好点没有?”
杨芷想一想,从牙缝挤出八个字,“稍有起色,勉强入耳。”
杨萱佯怒,“姐这样说,那我以后每天清晨就开始练,在厅堂里练。”
杨芷笑道:“你这小无赖。”
“谁让你取笑我?”杨萱将琴袱盖上,起身走到杨芷身旁,问道:“先前不是说今儿有宴会,怎么没去?”
杨芷答道:“母亲身上不方便,等过几天再说。”
说话时虽是笑着,可笑容很是勉强,不太情愿的样子。
大舅母是四月里进的京,到现在正好半年。这半年辛氏始终没得闲,好容易大舅母寻到合适的宅地,高高兴兴地搬进去还宴请过好几次。
辛氏终于空下来,可以继续张罗杨芷的亲事了。
可是天公不作美,她们看完献俘的第二天就开始下雨,陆陆续续下了三四天,屋里屋外到处潮乎乎的,路上也泥泞不堪,根本没法出门。
下完雨,天气骤然冷下来,可总算放了晴。
趁着还没入冬,先后有三四家来下帖子邀请赴宴的。
杨芷早就把赴宴穿的衣裳准备好了,不巧的是,辛氏却来了小日子,没办法只得把两家日子近的推掉了,其中便有杨美家。
王姨娘在杨芷跟前嘀咕,“这可真是巧,我记得以前太太是月底的时候行经,还差着日子呢。再说,三四天差不多也就完了,还用得着把杨家的帖子拒了?”
杨芷没好气地说:“姨娘这话不地道,来了就是来了,如果母亲不想去,就会直接说出来,才不会转弯抹角用这种理由欺哄我?姨娘也知道,行经的时候各种不方便,哪有经期出门做客的?”
王姨娘恨道:“我也没说别的,不过是给姑娘提个醒儿,姑娘是我怀胎十月掉下来的肉,我能害了姑娘?何至于这般挤兑我?可见姑娘眼里只有太太,根本没有亲生的姨娘了。”
杨芷闷闷不乐地离开西跨院,刚走到玉兰院便听见杨萱在弹琴。
偏偏杨萱因为手生,弹得是错误百出,杨芷听了片刻实在忍不住,这才推门而入说了那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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