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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奚和小五爷没打过几回照面，印象最深的还是那夜他闯书房——她掀开厚重的棉布帘子，屋里灯光照到他面庞上，白净俊秀的男孩子在羞涩地对她笑，那情形仿佛还在眼前。

  热浪习习，从敞开的窗子里吹进来，远不及心里的热。

  欢愉在公寓里弥漫了三日。

  傅侗文定下的火车是下午四点到上海，他们一点已经到了车站。

  光秃秃的站台前没有避日头的地方，

  沈奚被晒得睁不开眼，错综的铁轨折出的光连成大片，是刺目的白，仿佛枕木碎石上不是根根铁轨，而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镜面。站了会儿，她怕他晒得中暑，借口是自己热的头昏，把傅侗文骗到背阴的屋檐下，打着扇子，却在给他扇风。

  &1dquo;头昏的是你，怎么给我扇起来了？”他把折扇接过去，为她扇。

  凉风掀起她额前碎，一丝凉意敌不过蒸腾的热气。

  沈奚把扇子拿回来，心虚解释说：&1dquo;你要是中了暑，谭先生会骂我。”

  她紧着扇起风，把他黏在背脊上的衬衫拉高了，让他能舒服点。

  &1dquo;中暑也好，做病人有做病人的妙处。秀才渴病急须救，偏是斜阳迟下楼，”他，&1dquo;央央还记得吗？就在广和楼那一折里？”

  她窘着笑着，踢他的皮鞋。

  当然记得，这是戏里秀才急着要洞房的词。

  再不拦他，只怕下一句就是&1squo;沈沈玉倒黄昏后’了&he11ip;&he11ip;

  阴凉处的两边都站着傅侗文的人，听不见他们之间的详细对话，只瞧着那题了字的折扇在两人之间，你拿回来，我抢过去，是争抢什么呢？没人瞧得懂其中门道，但也明白，三爷这是在和沈小姐逗闷子呢。

  这婚事是真要近了。

  第49章第四十八章南国雁还巢（2）

  到四点十分，有火车进站。

  不是他们等的那一班，是从南京来的。

  其实傅侗文和沈奚都有心理准备，火车历来都是晚点，他们今日早做了要等到日落的准备。他望着站台上下车的旅客散了，车停到铁轨尽头，等明日返回南京。

  &1dquo;刚通火车时，还没人敢走夜路，”他笑，&1dquo;都以为夜间行车要惊扰山神水怪，会有车祸。”

  傅侗文一说过去，她就像个旁观的孩子。

  有许多问题排队等在心里，等着被问出来：&1dquo;你来上海时，也是坐火车吗？”

  他倾身对她笑，低声说：&1dquo;我是自作主张离京的，不能乘火车，怕被人现了带回去。”

  她惊讶：&1dquo;那四爷&he11ip;&he11ip;”

  谭先生不是总说，四爷和他一道出国的吗？傅家两个儿子都跑了，怕是会大乱吧？怎么让他们得逞的？她满腹疑问。

  寻常日子沈奚不愿和他聊傅侗汌，怕勾起他的伤心往事。

  还有一层微妙的心理是：她和傅侗汌的牌位拜过天地，每每提起来，总能记得那个牌位上傅侗汌三个字。听说，那字是傅侗文亲自写下来，刻上去的。

  &1dquo;想问关于侗汌的什么？”他含笑反问。

  &1dquo;想问，他是怎么和你一起逃离傅家的？”

  &1dquo;他&he11ip;&he11ip;在我之后，”傅侗文记起过往，嘴边挂了笑，&1dquo;我走后，父亲看管他更严了。那时恰逢老人家想娶个风尘女子，为讨对方欢心，还在广和楼旁的天瑞居摆了酒宴。侗汌借着这个由头，在报上登了一则广告，公开宣布不承认这个来自八大胡同的女人进傅家。登出来不说，还把那报纸买了上千份，传得满京城都是，于是就被赶出了家门。不过三日，父亲回过味来，人却再寻不回了。”

  傅侗汌胡闹起来，可不比他这个三哥差。

  &1dquo;他不晓得我在上海公寓的地址，又不敢去公馆，于是只好雇了几个人，在码头日夜守着，”他继续道，&1dquo;我在公寓里等船期，他在小旅店里住着，守株待兔。他是少爷的身子，可惜逃出来没带多少钱。只好去住小旅店，吃了不少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