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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恒连夜写了告假的折子,季善则连夜带着杨柳青梅等人收拾起行李来,还背着沈恒与沈槿商量,等皇上批了假,沈槿便一路护送沈恒先快马加鞭赶回去,她则带着沈樾和沈植殿后,顺便押运行李。
一旦沈九林真去了,沈恒立马就得丁忧守孝,那一家人至少也要在清溪待满三年,可不得好生收拾安排一番么?
好在沈恒毕竟也是为官为上者多年的人,若连这点儿定力都没有,也做不了三品大员了,待过了最初的惊慌与后悔后,便很快冷静了下来。
与季善道:“善善,我明儿带着槿哥儿先走一步,路上轻车简从的也能快一些,再者爹最疼的就是槿哥儿,万一我们还能赶得上,好歹可以让爹了无遗憾。你就带了两个小的,把该收拾的收拾好,该安置的也安置好,再出发也不迟。我们这一去,怕是得……几年才能回来了,也该给亲朋们都道个别,尤其该给恩师和岳母两位老人家好生说道一番才是,两位老人家年纪也不小了,我就怕……”
想到路氏年纪跟程老夫人差不多,又担心起路氏来,“也不知道娘怎么样了?她与爹吵吵闹闹几十年,相濡以沫几十年,万一爹……她可怎么受得了打击?”
季善见他说着说着,眼睛便红了,忙握了他的手,柔声道:“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情,每个人都始终会有这么一天的,你我将来也不能例外,所以伤心归伤心,还是要坦然接受。况爹也是七十好几的人了,人生七十古来稀,这些年爹也算享福了,所以便是真……也是喜事,对不对?你就别太难过了,也是当爹的人了,难道不知道对父母来说,最大的心愿便是儿女能平安喜乐吗?”
“至于我娘和恩师,我会好生与他们说道的,他们年纪也比爹小不少,身体底子也不错,肯定还有的大好念头呢。再不然,他们后边儿也可以去会宁啊,我娘不是一直念叨要去会宁瞧瞧么?恩师更是在会宁当了那么些年的父母官,才能有彼此这一场亲缘,想必恩师也极愿意再回会宁去瞧一瞧的。”
细细开解了沈恒好半晌,才让他心情重新平复了下来,道:“善善你说得对,这一关的确是每个人都要过的。爹早年我不敢说,近年肯定是了无遗憾的,娘也还有这么多儿孙骨肉陪着她,想来也不至打击太多,便是真一时伤心过度,等她见了槿哥儿,再见了善善你和樾哥儿植哥儿,管保立马就能大好了。”
季善笑着点头,“你这样想就对了。那你抓紧时间睡一会儿,我去继续收拾行李了?你和槿哥儿可明儿一早就要出发呢。”
说是要等到皇上批了假沈恒再走,可这种时候,他哪里还等得,皇上知道他至孝,也断不会在这些个小事上与他计较的。
沈恒却是不放开她的手,低道:“善善,再陪我坐会儿吧。我心里难过归难过,不瞒你说,其实还有几分如释重负,让我自己告假,我下不了决心,皇上也未必允准,可如今不用我自己下决心,也不用担心皇上会不会允准了。你不是还说过,京城虽好,待的时间长了,也没意思,反倒觉得在博罗那几年,是这辈子最值得留恋的吗?等将来我起复时,便再设法谋一任外放,也让孩子们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怎么样?”
季善听他这话有异,忙道:“为什么忽然这么说,可是朝中出什么事了?”
“没有没有。”
沈恒见她脸色都变了,忙安抚她,“我就是忽然有感而发。这些年皇上对我们几个的信任满朝文武都看在眼里,我们自己心里更是清楚,皇上是难得的明君,照理我们也不该有任何的后顾之忧才是。可我们几家走得太近了,又个个都手握实权,如今是皇上还年富力强,当然觉得无所谓;可再过几年,皇上年纪愈大后,谁知道会是什么情形呢?我忽然回乡三年,再谋一两任外放,便是十来年了,大家届时离得远了,通信不便,想来,便不至有损君臣之谊了。”
妹夫是亲王,彦长兄身体又不好,都只能常驻京城的,那便只能他离京了,说到底,他和善善才是串起几家的关键纽带。
虽然极有可能是他想太多了,但比起真下暴雨了再来后悔没带伞,他宁愿未雨绸缪。
正好契机也合适,远离中枢,横竖外放到了地方后,他也一样能做实事,一样能为君尽忠为民造福,便足够了!
第448章番外十五年后(八)
季善听得沈恒只是怕将来有损君臣情谊,是在未雨绸缪,方心下一松,道:“你的顾虑也是对的,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历朝历代也不是所有皇帝都一开始便孤家寡人,多疑猜忌的。说来咱们几家也的确太要好了,偏家主们还个个儿年富力强,孩子们也都教得挺好,不愁后继无人,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是得看长远一些才是。”
沈恒本来只是握着季善手的,闻言立时改为了与她十指紧扣,“善善,我就知道无论任何事,任何时候,你都肯定会无条件支持我的!”
季善嗔他一眼,“不然呢,我自己的相公我都不无条件支持了,还要支持谁去?不过这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且先放在心里,慢慢儿来吧。”
沈恒点点头,“我知道,就是心里有些乱,先与你说说罢了。等明儿我和槿哥儿先走了后,你再带了樾哥儿植哥儿去给岳母和恩师辞行时,记得也把我的话透露一点给大哥和妹夫知道吧。他们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透的,况还有恩师呢,他老人家当初致仕时,说是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何尝又不是在为我们这些年轻人让路呢?”
当初罗大人都做到布政使,一方封疆大吏了,以他的年纪资历政绩,再加上赵穆这个亲王女婿和沈恒这个皇上的心腹入室弟子,要更进一步,入阁拜相还是极有机会的。
罗大人却硬是上书致了仕,说到底不就是怕树大招风,惹了有心人的眼,连累了女婿和弟子的前程,所以只能自己退居二线吗?
反正他已经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这辈子也什么都经过见过,志向抱负都实现过,不枉此生了,当时还乐呵呵的说过:“我终于可以安安心心的含饴弄孙,高卧着当老太爷,好生受用几年了。”
可沈恒也好,赵穆也好,又如何能不明白罗大人为他们做的,为他们牺牲的?并且一直记到了现在,也彻底明白了当时罗大人的心情。
“嗯,我都记住了。”季善已应道,“你们路上也千万小心一些,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着急,不然有个什么好歹,爹要是万一……可就真是最后都不能安心了。”
顿了顿,“我离京前怕是还得进宫一趟,拜见皇后娘娘,当面与皇后娘娘禀明一下情况才是。三年后,两个孩子都二十了,大婚倒是正合适。”
沈恒道:“那你尽快递牌子吧,虽说槿哥儿是尚主,我们家连‘娶’字都不能用,但也不能失了应有的礼数,必须得给足诚意才是。你记得再当面与公主说一声,也问问槿哥儿,可有什么话要留给公主的……最好还是让槿哥儿现写一封信,你带给公主算了,将来他们要交流沟通,也最好通信,省得带话带岔了,好些话也不方便带。”
季善笑道:“还用你说,我早想到了,我又不是没年轻过,还要你提醒?我真得去给你收拾行李了,本来一路快马加鞭就辛苦,再因为遗漏了什么,带来这样那样的不便不适,可就更辛苦了,你先去书房睡吧。”
“我哪里睡得着,也没时间睡,我得留几封书信给上峰同僚下属们,等不及去御史台当面与大家安排交割,总得留下书信,省得大家手忙脚乱才是。善善你忙你的去吧,别管我了。”
“嗯,那我们各忙各的,你忙完了就尽快睡下,不是二十多岁时了,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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