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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有个说法是媒婆说媒淌不得水,否则要坏喜气。
姚春娘以前不信这些,但她嫁来张家的路上停了轿,嫁来后丈夫便死了,如今多多少少有些避讳。她不喜欢李媒婆,但也不想坏了别人的姻缘。
不想姚春娘没出声,那李清田反倒变本加厉起来,脚脖子一歪,竟是把一脚烂黄泥刮在了她坝子边上,还跺脚抖了抖。
后一个瘦巴的男人有样学样,也踩着姚春娘家的坝子走,两人一来二去,将那院子口弄得一团糟,跟野猪滚过似的。
走在最后的那男人也跟着抬起了脚,可姚春娘忍不下去了,她抄起门口堆着的木柴块就用力扔了过去。
木头在院坝滚了几圈,那还没落脚的男人听见声一抬头,恰对上姚春娘怒气冲冲的视线。
“敢踩我就打折你的腿!”
几人闻声扭过头,这才瞧见屋檐下坐着个脸色难看的姚春娘。
李清田今日有正事,没空瞎扯,忙瞥过眼当没看见,最后那男人倒是冲姚春娘讪笑了声,悬着的脚转了个向,没敢往她家的院子里落,往前直接跨过了水凼。
姚春娘皱着眉,冲几人的背影嘀咕骂了句:“两坏东西。”
李清田今日的确是上门给人说亲,但让姚春娘没想到的是,李清田过了她家后没再往前走,而是停在了齐声院子门前。
说来齐声年纪已经不小,村里像他这么大的男人孩子都能遍地跑了,独独没见他和什么女人有过来往,有人说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叫姚春娘意外的是,李清田今日是带了礼来的。她气没消,但忍不住好奇,扭头看起戏来。
李清田领两男人往齐声院子门口一站,突然懂起礼来,那双沾泥的脏鞋站得远远的,挨都没挨着齐声家的院坝边。
她让身后的男人把手里的东西放进齐声家院口,笑眯眯对他道:“齐声,这些是蒋家托我带来的。”
她弯腰提起地上的鲢鱼,手指勾着鱼嘴里的稻草绳把鱼来回转动着给齐声看:“你瞅瞅,这鱼多肥多嫩。今早费了好一番功夫才钓上来,趁还鲜,忙叫我给你送过来,你扔水盆里,或许还能喘口气,晚上煮了吃刚好。”
姚春娘坐在门口,听见这话颇有些惊讶,连手里的瓜子都忘记嗑了。
因为这番话她太熟悉不过,当初李清田就是这么拎着张家的东西到她家说的媒。
不过没带这么多礼,只有一条鱼一只鸡,也是夸那鱼肥嫩难得,说张青山一早上街买的,托她送过来。合着原来是雷打不动的套话。
姚春娘诧异地看了眼那地上扑棱的鸡鸭,又抬眼看向抿着唇沉默不言的齐声,突然回过味来。
敢情李清田今日上门给齐声说亲,不是要他娶妻,而是要他入赘啊。
入赘
蒋姓在村里不多见,就一户人家,一家四口,在街上开了家面馆。面馆生意兴旺,姚春娘赶集时还上他家吃过面。
蒋家一双儿女,大姑娘蒋招娣,二儿子蒋兴旺。今日李清田上门,想来便是给蒋招娣说亲。
蒋招娣自小在面馆里帮工,大家都叫一声蒋大姑娘,但真要说起来,蒋招娣已经不是姑娘,因她成过一次亲。
蒋招娣和姚春娘的经历有些说不出的相像,蒋招娣出嫁半年,原本康健无恙的丈夫身上突然开始长脓疮,请了医吃了药,药膏抹了一层又一层,却怎么也不见好。
蒋招娣婆婆死得早,公公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丈夫又是个没主意的软骨头,日子过得实在不舒心。三个人挤在一处住,三天两头吵架。
丈夫患疮,蒋招娣自然忙前忙后地伺候,吃药看病的钱都是她从嫁妆里拿的。
可她那公公见自己的心肝独苗苗一天天地躺在床上喊痛,忧心气急之下,竟然怨起蒋招娣是个扫把星,嫁来不到一年就将他的好儿子活生生克成这副惨状。
她那公公不是个省心的主,私底下还请八字先生算了一通,这一算竟算出蒋招娣和他一家子犯冲,原本只克他儿子的蒋招娣,猛然间竟成了他一家的丧门星。
这下可不得了,她那公公骂起蒋招娣来是更不留情面,什么腌臜话都说得出口,叫人听了心寒。
更可气的是蒋招娣的丈夫,夹在中间也不敢劝那不敢说,听见他爹骂自己媳妇竟然一声不吭地装死,心安理得地用着蒋招娣的嫁妆吃药看病。
蒋招娣脾气也大,被骂了几天,收拾东西就回了娘家,果决地断了这桩婚事。
听人说,她回娘家那天都走到路口了,还在和她那公公破口对骂。
蒋招娣一张嘴利得很,她公公骂她克夫,她扭头就说他儿子一副死人薄命相,娶谁都得早年亡命,气得她那公公喘不上来气,差点倒地上昏过去。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蒋招娣一回娘家,她那丈夫的病竟当真慢慢痊愈了,这下她在村里可算是坐实了克夫的名头。
如今蒋招娣回了娘家面馆继续帮工,听说不想再嫁,打算找个男人入赘,因此暗地里相看了不少人家。
按理说,以蒋招娣的条件,再寻一门好人家并不难,没必要找一个齐声这样的上托老下托小、连话都说不顺的结巴。
姚春娘估计着蒋大姑娘这是看上了齐声木匠的身份。
做棺材的积阴福,命硬,十里八村的人信这个,如果是个哑巴更好。有个说法是:哑巴做寿棺,亡人殿前难开口,告不了阴状,损不了活人的气运。那做棺材的人捂了死人的嘴,命那就不是一般的硬了。
齐声不是个哑巴,但就那一天到晚不吱声的样,和哑巴也没多大区别,想来是个命硬福重的,所以暗地里想找他入赘的人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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