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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她和江平勾搭上”这话是从哪个长舌鬼嘴里传出来的,一路上越想越气,回来的路上看见空荡荡的秧田,心里更难受了,竟硬生生把自己给气哭了。
送唐安去学校的齐声回来时,正遇上刚到家的姚春娘,他喊了她一声:“姚春、春娘。”
他声音低缓,姚春娘一听声就知道是他,她偷偷擦了擦泪,回头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齐声只当她不想被人瞧见两人说话,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抬腿走了过去。
姚春娘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在哭,掏出钥匙假装开门,低着脑袋没看他:“什么事?”
齐声看着她的背影,问道:“你昨天是、是不是给小、小安糖了?”
姚春娘此刻对这话题敏感得很,开锁的动作一顿,道:“是给了,不能给吗?”
她语气有些僵硬,可齐声却没听得出来,他道:“她不、不吃糖,以后别、别给她、她。”
不能吃糖这话是医生千叮咛万嘱托过的,齐声觉得要管住唐安不如在姚春娘这儿招呼一句管用,哪想时机不巧,刚刚撞在姚春娘满身火气上。
他话一说完,姚春娘忽然用力抽出了钥匙,转身满目委屈地看着他,眼里蓄着清泪:“你什么意思,你也嫌弃我是不是?”
齐声一愣,道:“不、不是。”
他下意识伸出手,想去擦她下眼睫上挂着的泪水,可姚春娘不肯给他碰,猛地偏头避开了。
她抬手擦了把泪,回身用力拧开锁头,背对他道:“不吃就不吃,谁稀罕给你们糖吃!”
“他们欺负我,如今你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结巴也想欺负我,你信不信我拿棺材把你们钉里面闷死。”
“春、春娘……”齐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姚春娘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委屈又生气地骂了两句,摔门进屋了。
和好
吃过午饭再睡上一觉,醒来又到了下地干活的时候。村里的男女老少拿着锄头背着背篓、拎着秧苗,陆陆续续出了门往地里去。
齐声也不例外,他换上衣服戴上斗笠,去了河沟边的水田。
田里今日依旧忙得不可开交,齐声顾着一大块肥田,附近几块田里多是一家老小一起忙活。
周围干活的男女手里忙得闲不下来,嘴里却又乐此不疲地交换谈论起村里村外听来的家长里短的消息。
这家婆媳闹了架,那家儿子揍了爹,谁家狗没看住咬伤了路人……就连在集市上看见谁称了几斤好肉这种芝麻小事都能拿出来议论一番,评一句“花钱大手大脚的败家子”才罢休。
齐声往常并不爱听这些琐事,但今天他却像是突然改了性,虽然旁人说话时他仍低着头没搭腔,但看他插秧时偶尔放缓的动作,显然是正听得认真。
插个秧田短短几个时辰的功夫,齐声听他们从村东聊到村西,这家聊罢聊那家,听得耳朵疲了,秧也插完了。
他蹲在河沟边洗净身上的泥,戴上帽子安安静静往回走,到了桥边,看见几个女人蹲在河边洗衣服。
齐声今日的确奇怪,此时放慢了脚步,又开始光明正大地偷听。
几个女人为了方便说话,靠得近,声也放得低,不像田里做活那几位声量豪迈。但齐声耳朵尖,仍将她们的话听了个大概。
他不声不响,一边走一边听,虽然听得认真,但脸上挂着的表情却毫无波澜,像是对几人聊的东西并不感兴趣。
齐声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打算转进岔路回家,却突然又从身后零碎的只言片语里敏锐地听见了“姚寡妇”三个字。
他脚步一顿,慢慢停了下来。
齐声取下头上戴得平稳的斗笠,手一松,拙劣又刻意地将笠帽丢进路边的泥田里,然后又弯腰捡起来,走到河边,蹲下慢吞吞地洗。
他离几人不远不近,隔着三四步远,恰好够把她们的话一字不落地听得清清楚楚。
几个女人听见他洗斗笠的动静,扭头看了他一眼。
亏得齐声长了张老实人的脸,闷得像是就算别人告诉他他家地里挖出了金子,他都不会因为好奇而多嘴问一句。
果然,几个女人并没把齐声这个寡言少语的结巴当回事,转过头又开始你一句我一嘴接着聊。
“我婆婆今天上午在姓何的糖铺前看见的,刘老太婆牵着外孙女,当街指着姚寡妇的鼻子骂,说她是勾人的狐貍精,哎哟,骂得那叫一个难听,姚寡妇气得发疯,要不是刘老太婆跑得快,怕是要被姚寡妇撕嘴。”
齐声听得皱紧了眉,随后又听另一人道:“勾人?勾谁了啊,平日也没见姚寡妇门前有男人去啊。”
“你还不知道啊,就住那上边的江平,之前江平大清早牵着牛来帮姚春娘犁她那块巴掌大的水田,钱都没收。再后来,姚寡妇家里深更半夜又传出男人的声儿,这除了姓江的,还能有谁?”
齐声听到这儿,手里的动作猛地一顿,立着的帽子从指尖滑下去,拍在水面上,溅了他一裤脚的水。
有人嬉笑了一声,打趣道:“何大姐你咋知道得这么清楚,你去听姚寡妇墙角了?”
“你这妮子!我一把年纪听什么墙角,是我嫂子那边的舅爷嫁女儿,请来的那李媒婆给他们说的。”
“那媒婆又是怎么知道的?”
“媒婆不要脸,偷听墙角了呗!哈哈哈哈……”
几人的笑声放肆地回荡在潺潺河边,齐声用力甩了甩帽子上的水,皱着眉头站起身,一路沉默着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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