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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教会面临的是一些列战后事宜:城市需要重建,舆论需要引导,教区需要有新的归属……桩桩件件,都让赫尔曼觉得,自己在加速衰老。
刚从会议中抽身的他来到镜前,观察着自己的容颜:头发尚浓密乌黑,皱纹暂不明显,眼睛仍黑白分明,皮肤还未松弛……唯独疲惫的神情出卖了他,增添几分憔悴之感。
作为主教,他的容颜还稍显稚嫩;但作为普通人,他的确感到青春不再。
这个念头从前总是不痛不痒地在心头飘过,最近,他却发觉自己开始在意。
第一次映照出他心虚的镜子,是加利诺的眼睛。
那双晶蓝的眼眸,有时怀着忠诚默默将他注视,有时毫不掩饰地释放热情。他看见自己的身影和脸庞模糊地倒映其中,不禁怀疑,加利诺看到的究竟是怎样的容颜,那些忠诚和热情,是否足够为他的视线蒙上一层柔光?
不过加利诺也没好过到哪儿去。近段时日,他忙于研发,现在又身处墨特帕,谋划城市重建的机械化。赫尔曼猜测,再次见到他时,那年轻人的眼里也将不见光彩。
还未歇息多长时间,侍者再次来报。
这次的消息是从警部传来的。维克托警长声称在地下城发现了阿兰德拉,与她同行的还有孤儿院被绑架的女孩莱西,以及之前畏罪潜逃的赏金猎人内瓦赫。
赫尔曼来到警部时,维克托正单独向那个名叫莱西的孩子了解情况。他在观察室内,也将她们逃亡的事情听了个大概。
那孩子年纪虽小,表述倒还算清楚,说了她们如何在有畸人的地下实验室逃脱,之后求助于巡管地下城的警部人员。
询问完毕后,维克托来向他报告。
“主教,我已单独审问了三人,她们说法一致。”
“我已听到她们逃出来的经过,但尚不知她们怎样被带去地下实验室。”
“据我所知,事情是这样的。”维克托翻阅着自己的审讯记录,“地下实验室的运行者是泽丹——就是维特诺瓦整形医院的所有者。阿兰德拉上次在教会里带走嫌疑人内瓦赫,两人出逃不久便被撒旦派盯上,带去了地下城。阿兰德拉被当作了畸形实验的培养基供体——这和她的身世有关……也就是她在孤儿院之前的经历,您是否知晓?”
赫尔曼点头。
出于对本人意愿的尊重,他从未公开阿兰德拉的身世。当年她从城邦联盟外被绑架到蒙特里安,又幸运地被解救,来到了教会孤儿院。没想到撒旦派早已在她身上提取了能利用的物质,多年里不断复制,用作培养基内的纯净供体。
维克托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了些,但紧接着,他眼中又闪过一丝落寞。
阿兰德拉没有说谎。这些事情都是真的,而他从来都不知道。
他很快收起了自己的情绪,将她们如何落入撒旦派手中,在地下实验室的所见所闻都一一报告。
赫尔曼听完,思索片刻,说:“阿兰德拉当初的判断或许没错,赏金猎人是被嫁祸的。”
内瓦赫因罪入狱和差点被执行死刑的事情,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从她们消失,到她们出现,这期间,蒙特里安经历了一次战争。人们的注意力都在战火上,几乎已经遗忘了潜逃的赏金猎人和叛变的记者。
维克托坦诚回答:“警部当初轻易给她定了罪,确实受到了撒旦派的蒙骗。”
“不要自责,那时证据就在眼前,你们也只能如此。”赫尔曼安慰道,“而现在,是一个修正的机会。”
他不是没有担心过阿兰德拉。他相信她有自己的打算,只是没想到,这段经历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凶险。
“我明白了。”维克托犹豫了一下,“还有撒旦派的问题……眼下军部仍在休整,我们是否需要暂缓行动?”
赫尔曼的眼神变得锐利,下达了指令:“不遗余力。夏日祭到来前,彻底掌控地下城。”
误会之下的罪名很快就被平反了。阿兰德拉和内瓦赫从“畏罪潜逃者”到“正义卧底”的身份转变,一时间让许多新闻争相报道。
这几日,警部大厅内总是挤满了记者。教会新闻部的报道中,着重描述了阿兰德拉的经历。而其他一些新闻社,则更喜欢挖掘内瓦赫的事迹——那些记者深谙民众的好奇心理,知道人们想看的不是非黑即白。
其中一家新闻社为内瓦赫打造了一个人物访谈专栏,标题为“赏金猎人的还债之路”,原因是内瓦赫虽然在此案件中被认定无罪,但警部仍追究了她以往有迹可查的一些过失,并要求她缴纳高昂的赎罪金。
内瓦赫在地下拍卖会几乎花光了所有积蓄,警部这笔吓人的罚款,更是让她债台高筑。为了不成为警部的重点关注对象,她一狠心,把住房抵押了出去。
现在,她获得了自由,但也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人。
从警部出来之后,阿兰德拉能感觉到内瓦赫的情绪不大好,她猜是因为雪上加霜的经济状况。
所以在司机询问目的地时,考虑到内瓦赫近期应当无处可去,她说了自己的住址。身边人没有反驳,安静地和她一起回了家。
室内仍然洁净,并未因主人久久不归而蒙尘。阿兰德拉大致巡视了一圈,从原封不动的物品上寻找到她离开前的记忆。
打开窗,新鲜的空气让房间有了生机。
“上次站在这里,看见那棵树仍然无精打采,现在它已是枝繁叶茂了。”
强烈的阳光让她眯起眼睛,这样的光照,是实验室里单调的紫外灯无法模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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