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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里边流动的空气都带病菌。
“嘁”一声在耳边,黎也征然眄视,他哽着喉咙笑:“你有这么娇气么?”不由分说拽过她的皮箱往里送,轮子呼啦啦滑进去撞到床边,烟雾浅浅飘在鼻间,黎也拧巴眉,他潇洒一个转身,鄙屑扔那么句“住不死人”,大步往回走。
“你等会儿。”
他侧眼。
黎也看完里头又看他,服从判决又垂死挣扎一句:“……有一次性的床单被罩吗?”
他又笑,夹下烟蒂,浓郁白雾迷乱眼,另只手抬起比了个三,撩撩下巴,“三十,就这条件。”再不听叨叨的态度,远走的步子加快。
黎也噎住,咬牙盯着尽头消遁的背影,不知与自己斗争多久,挪脚向前。
室内地板与外边比起来相对干净,陈设简单,不宽敞,落脚的地方不多。床板梆硬,屁股坐久了都疼,黎也咬紧牙关才打开那个用面玻璃窗罩着的橱柜,回南天的潮湿气流反攻,迎面扑一股潮乎,她瞬间瘫力蹲下去,半天自我麻痹,僵硬伸手捞出被褥。
铺平了床板,又在箱子里爬梳剔抉,这个太喜欢,那个限量款,十几分钟才挑出三两件裙子,展开铺床褥,缩起身板往上躺,盖两件外套,动也不敢动。
-
黎也僵了一整晚,睡不踏实。
说不清是被冻醒,还是被手机来电惊醒。
晨光透过薄布,花色纹路映得清晰,仔细一看,挺土。黎也尝试动弹,浑身疼,脚心发凉,头晕,脸烫,坐起来仿佛要散架,在身上盖的外套兜里翻出了手机。
瞅眼号码,接通,脑子里的线路没接上,秦文秀不紧不慢问了什么,没听明白,又叫了两声她名字,重述问她昨晚什么事,睡着了没接到。
黎也掌心捂着眼,不跟她叨废话:“你昨天电话是不给错了。”
“咋?”
“没人接。”
秦文秀十分诧愕啊了声,黎也深叹气,在行李箱上的背包里翻出本子,和昨晚输号码一样的严谨报给她。
秦文秀音量又拔高:“这也没错啊!”
黎也扶额:“她家门也敲不开。”
“那你晚上搁哪儿呢?”
“找了个……”提到这,喉咙有点梗塞,打量周遭,憋了句:“能住的地方。”
秦文秀话才有些急了,来回把人念了几遍,说要拨电话去敲打敲打,这空档,黎也已经把鞋穿好,准备收拾东西,说再过去一趟,挂了电话。
卫浴的一次性用品她也不敢碰,只到洗手池放水,掬一捧漱口,随便盥洗一下就出去。收拾到床上垫了一夜的裙子,停顿下,将其揉成团,塞进了垃圾桶。
这门的锁眼是从外锈到里,不好拨动,黎也拧了半晌,一团火烧到胸口终才开了。行李箱先推出去,回身带门,嘭地一声又连一声,另外的来自侧边不远的一扇红木门。
两边听到动静,纷然对望,黎也最先看见的是那条掐在凹凸有致的腰线上的条纹长裙,她昨夜才见过,女人单肩挎浅色旧皮革包,正着手系裙带,往上看,视线触及,犹疑,困惑,不可置信,最后,双双滞愣。
黎也迟缓张开嘴,顿然失声,瞵眼盯着女人,许久,喉咙发出生涩音嗓:“……舅妈?”
黎也对舅妈的印象并不真切,后来离开这里许多年,陈兰静那张出落标致的脸蛋多出现在与秦文秀合照里,一家人摄于舅舅秦磊结婚时。
听她妈说,秦磊跟陈兰静是在大厂里认识,软磨硬泡追了两年,到升职的第一年,陈兰静才跟他回家把证领了。
她舅生得敦厚老实,高,也壮,眼小鼻大,不算好看,照老一辈的话说,是没沾得他妈妈姐姐半点模样基因。也正因如此,回回瞧见这张合照,这对新人,黎也最先注意到更抢眼的陈兰静。
经年岁月洗涤,脸上是多了些胭脂厚粉盖不住的褶皱,大体面貌如旧,与记忆中重迭不难。
可倒是陈兰静,头一眼没将这多年未见的外甥女认出来,只在那“舅妈”的唤声后,下意识绷紧腰背,直眉楞眼,面色些微发白,手还扣在门把上。
场面一度僵得继续不下去,陈兰静才出来的门里遽尔一道声音,男的,犷悍,也曾在昨夜印象清晰,说的什么没听清,就见到陈兰静丢了半个魂儿的惊惶样扒开门边巇隙,尖嗓子喊回去:“走啦走啦!喊什么呀喊!”
黎也全程没什么表现,拖行李箱过去,陈兰静脑袋再转回来,是另一副慈眉善目,喜笑盈腮,那只抹甲油戴假银的手热切接过行李,还是三月天,覆盖上来的,一瞬间的触感,温热地有些汗湿的滑腻,黎也想夺回来的动作也缩回去。
到一楼,她瞄了眼空荡荡的前台,走近,桌上用圆珠笔压着张摊开的长条烟盒纸,洋洋洒洒留了串电话号码,她不眯起眼仔细看还瞧不清,附言是:要开门再联系——笔迹潦草,不堪入目。
双开玻璃门用u型锁套住了两边的金属把手,黎也掏手机准备拨号,走在前面的陈兰静在包里搜出了钥匙,插进锁眼时,俩人都后知后觉的乍一顿。
黎也躲开她目光,淡然取出钥匙搁放在烟盒纸上。身后有门锁拧动的声响,这个角度从楼梯口侧看进去,尽头有扇光线照着的,掉皮褪色的绿漆木门,吱嘎拉出道狭缝,趿拉着人字拖的长腿先迈出,黑背心,黑长裤,耸肩弓背,头发炸毛立起两撮,循着这边的声音倾侧,高大身段懈惰地倚在门口墙边。
刚放下,指头又再次撩起钥匙,在他眼前晃晃,“钥匙。”重新放回去,“放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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