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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第2页）

“水太少了，这样洗不干净蔬菜，也不能这么满，这么满水都溢出来了，一地都是水。”

“菜不是这样洗，你看我，这样，一张张地把叶子舒展开来用手掌轻轻摩挲掉那层沙子。”

“青菜放这个篮子，水果放那个篮子，两个篮子位置不能换。”

“油不是这样放，应该这样放。”

……

简化脑袋里有一锅浆糊在搅动，而这浆糊又不能随意胡乱地搅，而是要按着外部的指令搅成方的圆的扁的……

“够了！”一种被压抑已久的力量突然响亮地喷薄而出。程熙愣住了，简化也愣住了。

“乐嘉，乐嘉，我回来了！”简立基稚嫩的声音柔化了这股冷硬的力量。

简立基才五岁，在离家五里外的东湖上幼儿园大班。学校有统一校车接送到离家最近的公交站，每个孩子自身专属的护航仪就导航孩子回去，走错路或出现突发情况，护航仪会马上将读取到的数据记录并立即纠正，如果纠正不了，控制面板自动向电子警求助，电子警10秒内到点护送。万一有人想对孩子使坏，护航仪就立刻启动应急系统，电子警系统读取到精准信息，最近的警察或电子警会闪电赶到。孩子们上下学无

需家长操心。

门合上的声音还没消停，简立基风一样冲进厨房，“咦”一声就飞蹿到客厅，再蹦到房间。

简化和程熙还没回过神来，简立基就噘着嘴巴来讨要他的乐嘉了。

“爸爸妈妈，乐嘉藏哪儿了？”

“基基，乐嘉回老家照顾你爷爷了，这段时间暂时不能陪小立基了。”

“我不是说了吗？放学回来一定要先换鞋，跟爸爸妈妈打招呼，放好书包，洗手，才能做其他。”

“不，爸爸，我还要和乐嘉一起做模型，今天的模型比赛我获得全校第一，老师说让我参加省少年科技大赛，但是我的模型要改进一下”，简立基扬扬手中的小飞船模型，“昨晚乐嘉跟我说了，我们约好今晚改进模型的。”

简化程熙这才注意到简立基手中有个模式，怪不得他今晚异常兴奋。

“爸爸妈妈陪你做。”

“不，我想听听乐嘉的意见，我晚上还要和乐嘉玩逻辑推理游戏，还要跟乐嘉下棋。”

“基基不闹了，快放了书包洗手吃饭，这些爸爸妈妈都可以陪你做”程熙弯下腰拉着简立基的手。

“爸爸叫乐嘉回来陪基基好不好，基基要乐嘉。”

“可是爷爷现在病得很重，他起不了床，而且随时有生命危险，他需要照顾。”

“爸爸去陪爷爷，让乐嘉回来……陪基……基。”简立基红了眼睛。

“爸爸这边出了点状况，暂时不能离开，爸爸处理完成就去接替乐嘉，

让乐嘉回来陪基基好吗？”

“妈妈，您这边没什么事，能去陪爷爷吗？”他把期待投向程熙。

“小基基，你听妈妈说，妈妈工作忙得……”

“你们都那么忙！”简立基委屈地打断了。

“我们先回房间再说好吗？”程熙拉着简立基，简立基蔫蔫地跟着程熙进房间。程熙用眼神杀个回马枪：看你做了什么好事！

晚饭是家常菜。一个蒜蓉金针菇，一个青椒酿肉，一个雷公根龙骨汤。简立基坐在奶白色小靠椅上，精神完全不在线，把汤端到他面前，了好几次，他才漫不经心地搅动汤匙。

“这蒜蓉金针菇是要摆在圆瓷盘里，方瓷盘是用来蒸鱼的，米饭太硬了，水还是没有放好。”程熙的语气不容争辩。

简化闷头吃饭，压根就没有争辩的欲望。

两父子仨一个模打印出来的，程熙想。儿子对乐嘉信赖成性也让程熙很为恼火，她从一开始就反对让乐嘉带简立基，她认为为人父母，不应该以任何借口、任何方式推卸带孩子的责任，那会导致亲情的缺失，陪伴就是最好的教育。程熙在市政府财务科上班，5+2、白+黑是她的工作常态，她的时间都出卖给了那一堆无穷无尽的数据和表格。简化是不折不扣的现代版巴尔扎克，扎进文字堆里能把自己给弄丢了，可别指望他能带孩子。他们都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工作。程熙在带孩子这件事上出想不

到两全的办法，只得向生活妥协，由乐嘉带孩子。

简化吃饭很快，汤水饭菜一个碗里扣，其实什么花样的厨艺对于他来说都只有填饱肚子这个意义，费那么大的周章来摆红红绿绿的搭配，讲究什么造型的摆设，最后总归混嚼成一堆糊糊流经食道进入胃，难道胃还要看模样儿来消化，看造型来吸取营养不成？简化弄不明白的事情他从不花费太多心思去想，他只管好他的键盘，把文字按一定的逻辑规则排列好就行。

简化吃饱了饭，简立基还在漫不经心地搅动汤匙。简化用了三十六计，七十二变仍未能解码儿子的笑容，其实这个“计”和“变”总共也就吃饭的10分钟时间，但对简化来说已经很费心力了。他沮丧地发现，儿子长这么大了，自己对儿子的笑点竟一无所获，他只好求助乐嘉。

乐嘉正在喂老人喝汤，老人挂瓶把胃口挂小了，他总是紧闭着嘴唇，像哄孩子喝药一样，要花样百出才能让他吃一口。乐嘉无暇顾及接收指令，喂了老人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了，她电波里跟简立基交流了半个小时，简立基脸上才重现生机。他夹起一块青椒酿肉往嘴里送，安静乖巧得让人心疼——饭菜都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