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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霞供,即兔肉涮锅。取新鲜的野兔肉开膛破肚,切成兔肉薄片,盛进冰碟里。风炉膛内烧木炭,炉上置热锅,烧热汤,热汤翻滚,下兔肉片,不迭捞起。
浮云卿不在意,但卓旸心里在意得要命。
那晚月下甩索表明心意,他与浮云卿皆处在难堪境地。此后,俩人见面说话,偶尔还似从前那般互掐互怼,两颗心却隔得远远的。
破镜再难重圆。卓旸心有弥补意,趁着当下,全程做着伺候浮云卿吃肉的活儿。腚没碰过杌子,嘴皮子没尝过拨霞供的美味。跑来跑去,热得额前出了层薄汗。
浮云卿只觉卓旸太过热情,不自在地轻咳两声。
“卓卓……卓先生,要不,你坐下吃罢。”她劝道。
刚连名带姓地喊过人家的名,今下又恭敬地称为“先生”。浮云卿没韩从朗那厚脸皮,她脸皮薄,当即羞得脸颊绯红。
她心里的弥补意,被卓旸激发出来。遂诚心夸赞道:“卓先生,你涮锅的手艺真好。”
好囖,被浮云卿一夸,卓旸立马心花怒放。他得意的眼眸来回眨巴,故意往敬亭颐那处瞥,蓄意挑衅。
他涮得更殷勤,甚至掂起敬亭颐身前的一碟兔肉片,连带着把他的那份也给涮好。
筷著夹起烫到萎缩的兔肉片,摁进酱椒料碟里浸泡。再挑起,鲜美的兔肉裹满红油,香气扑鼻,品尝起来更是欲罢不能。
浮云卿眸子亮晶晶的,崇拜地仰望卓旸忙碌的身影。
热气氤氲蔓延,卓旸的身影被白白的热气泡得模模糊糊,这一定是下凡来拯救她味蕾的仙人罢。
“卓先生,多亏你提及今晌吃拨霞供,要不然,这等美味,我还想不起来呢。”浮云卿低头吃得认真,倏地想起卓旸还送给她一个狗尾巴草编的蝈蝈,因赞道:“你给我那个蝈蝈,我好好收着呢。哎呀,卓先生你的手真是巧,那个蝈蝈编得跟活过来似的。我呢,把蝈蝈放在匣盒里,时不时拿出来欣赏一番。”
听罢浮云卿的话,敬亭颐心一沉。
那个装蝈蝈的匣盒,浮云卿当个珍贵宝贝对待。放在床几上,每晚睡前,都要欣赏一番。她背着他,偷摸打开匣盒。他问那里装着什么,她却摇头不欲多说。
好啊,难怪不让他看。那匣盒里,装的竟是卓旸送来的物件。
难怪卓旸云里雾气地问他狗尾巴草的事,原来竟是在这处给他挖了个坑。
这头卓旸不迭回着浮云卿的夸赞话。
“臣闲来无事,用狗尾草编了一竹篮的小兔小猫小狗。您要是喜欢,待午膳后,臣给您送过去。”他说道。
当真庆幸,那时他没一气之下,把那一竹篮的物件给扔了。好啊,守得云开见月明。他吃过那么多苦,今下享享福,不过分罢!
浮云卿不迭点头说好,“可别小看编狗尾巴草这活计。这可是个靠手吃饭的手艺活儿,不是有手就行的简单事。”
卓旸挑眉,意味深长地噢了声,“您想得高明。哎唷,曾经有人不屑地说,编狗尾巴草这事,再简单不过。他说,有手就行,谁不会做。”
浮云卿蹙起眉,不悦问道:“这话是谁说的?当真没远见。”
还能是谁,您身旁这位阴脸阎罗呗。卓旸暗自笑敬亭颐吃瘪,只回道:“臣记不清了,不过这不重要。”
末了,暗藏深意地睐敬亭颐一眼。
敬亭颐不曾出声搭腔。再鲜美的兔肉,心境不佳,尝起来也是苦的。
心算着时间,膳食吃了一半,到时候了。
再抬眼,果然见麦婆子急忙走来。
禅婆子待在阁楼里伺候,拦住麦婆子,低声问:“出什么事了?”
麦婆子搵帕擦汗,“可别提了。方才我在府里闲逛,刚逛了半圈,便被护卫军拉到府门口接应人。你猜怎么着?哎唷,真是件稀罕事。二皇子妃,施小娘子,荣小娘子这三家,派了三位传信小厮,整整齐齐地站在门口。这仨面面相觑,不曾想咱们公主那么抢手。”
说着掏出三封信,“传信的都说,秋猎前,各家主子想跟公主见见面。具体做什么事,都写在信里。”
禅婆子听罢,附和说稀罕,“今下八月八,秋猎九月九,还有整整一月呢。这三位贵人火急火燎的,她们急什么?”
信笺传得急,想是事也紧急。禅婆子接过麦婆子递来的三封信,踱到圆桌边,一起交付给浮云卿。
这厢浮云卿吃得正欢,乜见三封信,赶忙停了筷著,一一拆开。
“素妆阿姊邀我下晌去打牌,缓缓邀我下晌去留园小坐。好嚜,这两位想的竟是两件事。二妗妗,下晌请我去趟府里。”浮云卿犯了难,靠在敬亭颐肩头,犹豫道:“敬先生,你说我要回谁的信呢?”
敬亭颐回:“臣愚见,下晌去二皇子府罢。贸然来信,定是有什么事要与您说。”
眼下的场景,与他想得大差不差。
施素妆,荣缓缓,顾婉音一同来信,两位小姐妹是为了在秋猎前好好玩乐一番,而顾婉音来信,是为答谢浮云卿在福圣园给她出头。
浮云卿与敬亭颐想到了一处,果断说好。旋即要来笔墨纸砚,清了桌子,认真写着回信。
热气腾腾的拨霞供措不及防地被撤下桌,像浮云卿的喜爱一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卓旸失落地叹口气,他的手段比不上敬亭颐。从前是,现在也是。
忙活一晌,他半片兔肉未吃。如今歇了下来,腹中空空。
“去小厨房端来一碗秋水,再让周厨做碗汤面。”卓旸朝小厮吩咐道。
浮云卿垂眸回信,听及卓旸的话声,数落道:“下次再做拨霞供,千万别像今日忙来忙去了。府里不缺仆从,杂事让他们去做就好。”
卓旸欸了一声,心想他可不傻。没一点好处的事,他自然不屑去做。
膳后,各自回屋歇了场觉。
浮云卿拿一顶帷帽扣在头上,白纱垂到肩膀,把她的脸与脖颈盖得严实。
时下较建朝初,民风更开放包容。建朝初,国律讲:凡未婚女子出门,需戴帷帽掩脸。有违背不从者,杖打五棍。
那棍可不像挑窗子的细长杆,据说是陇西军内施行杖责的粗棍。打到小娘子家娇嫩的皮肉上,莫说五棍,就是打一棍,皮肉就得高高肿起。杖打五棍死不了人,可外人的唾沫星子能把小娘子家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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