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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它已不是小家伙了。这时候,它大概正在家里吵扰你妈呢。你去睡吧。”
“这是谁的屋子,爸?”
“原来是一个寡妇的。我已经很久没有到这儿来了。”
“我们进来,她会生气吗?”
“要是屋子的主人还是这个女人,她是不会见怪的。在我跟你妈结婚前,我常常到这儿来向她求爱。你去睡吧。”
“爸”
“在我给你一顿好打之前,我允许你再问一次;要是问得没有意思,我不管怎么样也要打你一顿。”
裘弟犹豫了。他的问题是:贝尼是否也想在明天晚上去参加圣诞前夜的那次圣礼。他终于决定:这一问话是没有意思的。追踪老缺趾很可能是一件终生的事业。他又想到小旗,想象着它在树林里迷了路,又冷又饿,而且被一头豹追逐着。没有小旗,他感到寂寞。他很想知道:他妈是否曾像他关怀小旗那样关怀过她的独养儿子。他对此感到怀疑。他终于带着几分悲哀的心情睡了下去。
早晨,裘弟被驶到院子里来的大车轮子的辘辘声惊醒。他听到自家的狗在吠叫,另一只陌生的狗在应和。他坐了起来。贝尼正站在那儿摇着头使脑子清醒过来。他们已睡过了头。玫瑰色的朝阳正照着这所茅屋。炉火已变成了一堆余烬,烧焦的木柴依旧伸出在炉外。空气冷得像冰。他们呼出的气好像霜积成的云一般,悬浮在空中。他们感到彻骨的寒冷。贝尼跑到厨房里去开了门。一阵脚步声,一个中年女人走进屋来,后面跟着个小伙子。
她叫道:“我的老天!”
贝尼上前回答:“好啊,南莉,看来你可摆脱不了我。”
“埃士拉·巴克斯特,你得先等待我的邀请啊。”
他向她微笑起来。
“这是我的孩子,裘弟。”
她很快地瞥了裘弟一眼。她是个漂亮的女人,长得很丰满,脸是玫瑰色的。
“他倒有点儿象你。这是我的侄儿亚萨·雷维尔斯。”
“不是麦特·雷维尔斯的孩子吗?我敢发誓,孩子,当我看到你的时候,你还没有一个垃圾篓子那么大呢!”
他们握了手。那小伙子显得有点儿侷促不安。
那女人说:“巴克斯特先生,你真有礼貌,请您告诉我,为什么擅自使用我的屋子?”
她的口气是嬉笑的。裘弟很欢喜她。他想,女人和狗一样,也是有种的。她跟赫妥婆婆是一类的,是能使男人们感到舒舒贴贴的那种女人。两个女人可以说同样的话,但意义各不相同,就像两只狗的吠叫声,这一种叫声表示威吓,另一种却表示亲呢。
贝尼说:“让我生起火来再说。我简直冻得说不出话来了。”
他跪倒在火炉旁。亚萨跑到屋外去取木柴。裘弟也跟出去帮忙。裘利亚和列泼正摇着僵硬的尾巴绕着那只陌生的狗打转。
亚萨说:“你们的狗几乎把我和南莉姑姑吓个半死。”
裘弟想不出什么适当的话来回答,就急匆匆地抱起木柴回到屋子里。
贝尼正在说话:“如果你从来不曾做过一个从天堂里下凡的天使,南莉,昨晚你可真的是个天使了。我、裘弟和狗曾经花了整整两天时间,坚持追踪一头巨大的熊。它把我的家畜一下子杀害得太多了。”
她插嘴说:“不是前掌失去了一个足趾的熊吗?嘿,它去年把我所有的公猪吃个精光!”
“对,正是它。我们从家里出发追它,直追过溪南端的沼泽。要是我能再接近十码,我就打到它了。我开了三次枪,但它太远了,最后一次才打伤它。它泅水过溪,狗不肯下水。真的,南莉,除了那次你告诉我弗烈特要永远和你在一起外,我可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她笑起来了:“啊,说下去。你从来不曾要过我。”
“现在再来招认心事已经太迟了是的,我知道你要是没有再结婚或搬走,一定就住在附近。再说我也知道,对我借用你的地板和火炉,你是决不会出怨言的。当我昨晚躺下睡觉时,我就祈祷:‘愿上帝赐福给我的小南莉!’”
她放声大笑。
“真的,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人比你更受我的欢迎。下次如果能让我预先知道,就不会这么吃惊了。一个寡妇是不习惯她院子里有陌生的狗、火炉边躺着男人的。现在你们准备怎么样?”
“吃完早点就出发,我想在这道溪水的泉源附近涉过溪去,从对岸我们最后一次看到它的地方出发追踪。”
她皱起了她的前额。
“埃士拉,没有必要这么干。我有一只旧独木舟,就在这儿附近。虽然已经日久漏水,但载着你们过溪还是可以的。我欢迎你们用它,免得多走许多哩路。”
“哈哈,好啊!你听到了,裘弟?现在我又要说:‘愿上帝赐福给我的小南莉!’”
“已不象你认识我时那么小了。”
“不,你现在看起来比那时候要丰满得多。你永远是漂亮的,不过当时你还太瘦。你的腿就象公鹿擦角的小树。”
他们一起大笑起来。她摘下她的无边女帽,开始在厨房里忙碌。现在贝尼好像不怎么着急了,独木舟过溪省下来的时间,使他能从容不迫地吃上一顿早餐。他把剩下来的火腿送给了她。她煮着燕麦粥和新鲜咖啡,还烙了好些饼。虽然没有牛奶和奶油,却有糖浆涂它们。
“这儿不能养家畜,”她说。“熊、豹不来,鳄鱼也要来。”她叹了口气,又说“这样的日子,一个寡妇可真不容易对付啊。”
“亚萨不跟你住在一起吗?”
“不,他只是从葛茨堡陪我回来一次,今晚我们就上河边去参加圣礼。”
“我们本来也准备去的,可是我想还是忘掉它的好。”他忽然想起一个念头来。“可是眼前我的妻子正在那儿,请你告诉她一声,你在这儿碰到过我们,这样她就不用担惊受怕了。”
“埃土拉,你正是那种会关切妻子不让她担惊受怕的好男人。你没有向我求过婚,可是我常常想,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鼓励你这么做。”
“我想我的妻子却在想,因为鼓励我这么做而感到后悔呢。”
“没有人能预先知道自己真正渴望的东西,等到知道却又太迟了。”
贝尼明智地沉默了。
早餐很丰盛。南莉·琴雷特慷慨地喂饱了狗,还坚持要做午餐来招待巴克斯特父子。他们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她,身心都感到了温暖。
“那只独木舟就在去上游不到四分之一哩的地方。”她在他们后面喊道。
到处都是冰。茅草也穿上了冰衣。那只旧独木舟就埋在草丛中。他们把它拖出来,推到水里。那小舟在陆地上干搁了很久,水漏进来比他们舀出去还快,使他们放弃了把水都舀完的念头,决定采取抢渡的办法。狗对小船很怀疑,贝尼把它们抱起来放到船里,它们立刻跳了出来。在这几分钟内,船里已渗进了好几时深的冰水。他们只得再舀水。于是裘弟爬到船里蹲下来。贝尼一把揪住两只狗颈项上的皮,把它们交给裘弟。裘弟紧紧抱住它们的身子,拚命压住它们的挣扎。贝尼用一根很长的橡树桠枝把小船撑离了溪岸。独木舟一离开冰层就进人了激流,被溪水向下游冲去。水渗到了裘弟的足踝以上。贝尼发狂似地划着桨。水从船边一个漏洞中进来了。狗现在却静静地待着,动也不敢动。它们在发抖,对这奇特的境遇感到恐惧。裘弟蹲下去用两手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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