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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刑完毕,内侍们手一松,萧知遇便哭着扑过去,也不顾两手满是血污,搀起了裴珩。裴珩一张脸上已遍布冷汗,堪堪被萧知遇扶着,才不至于倒下去。
“你俩倒是有恩义。”萧宜明背着手俯身,欣赏两人的惨状,“本皇子大度,此事便到此为止……将来那么多年,你们两个废物可要互相扶持,看看能挨到哪一天!”
说罢大笑起身,见衣角沾了泥土和血迹,他便抖了抖衣摆,好似被这地方污了衣服似的,满面嫌弃离开。
淮安王世子狠狠啐了一口,亦拂袖而去,后头好些个内侍跟着,大张旗鼓地走了。
待人声远去,翠微院大门依旧开着。
萧知遇眼泪直掉,哽咽道:“你背上怎样了,要紧么?我去求太医给你诊治……太医院里有个老先生……”
他念着当初曾冒风险来治裴珩的那名老太医,如今裴珩境遇好些了,必定也肯来治。
裴珩哑声道:“你自身难保,比我还不如,还是请人看看你自己吧。”
语言冷淡,竟有厌烦。
裴珩推开了他,闷哼着两手撑地,却没能起来。半晌终于挣扎着起身,看了眼地上的萧知遇。
萧知遇脸颊刮花,睁着雾蒙蒙的眼抬头望他,鼻尖哭得通红,手上更鲜血直流,看着比他掩在衣服下的伤还触目惊心。
“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挨打了。”裴珩道。
萧知遇愣住,颓然跪倒在原地,他身侧还丢着裴珩带来的一迭子书,其中有些是去年还在文华殿时,他借给裴珩回去看的抄录本,裴珩是来还他的。
包括为他挨打,也是来还他的。
裴珩踉踉跄跄去往大门口,背影最终消失在门外,他只能眼睁睁望着。
大门吱呀一声,沉重合上,将他与外界,与裴珩彻底隔绝。
笼中鸟
之后裴珩果然再也没有来过。
他丢下的一迭子书,崇文馆过来拿了些藏书回去,剩余的萧知遇便塞回了书架,塞到了最上边那一层,他心知裴珩不会来了,瞧着也觉得伤感。
倒是萧容深来了一次,就在事发当晚,皇帝准他看望二皇子。出了这种事,他不敢给他们送银钱,便带了太医过来给萧知遇治伤,还带了些补品。
萧容深与宜明交好,是来说和的:“四哥脾气差,有时气急了是会大动干戈,我替他给二哥赔礼。”
萧知遇摇了摇头,“与你无关。”
太医开了药,说脸上的不会留疤,手上这伤折磨人,伤了筋骨,以后写字行动不会有碍,只是不如原来灵巧。加上他身子骨原就差,如今心情郁结,怕是没法好起来了。
萧知遇谢了五皇子和太医,送容深出门。
萧容深瞧着萧知遇受伤的右手,又看了看对方消瘦的面容,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希望二哥莫要责怪……大家都是兄弟,一时糊涂罢了。”
若在往日,萧知遇便是看在淑妃和五弟面子上,也会说一句“不是大事”,这回沉默不语,算是没了情面。
裴珩的伤没有大碍,听闻皇帝如今对裴氏母子颇多照顾,得知此事也并未降罪,口头训斥两人几句也就罢了——萧宜明是奉命不假,却私自动刑,而裴珩擅闯翠微院,到底也犯了忌,这便各打五十大板,轻轻放下。
皇帝也遣了太医去翠微院,算是弥补,萧知遇起初还怕自己连累裴珩,差进宝去打听时才发觉自己天真得可笑——裴珩的处境已完全翻转,再不是前两年需要景华宫庇护的罪臣之子了。
短短几月之间,大昱与北狄的战事愈发激烈,据说是因萧旸从中谋划的缘故,北狄在朔州战场上节节败退,大量兵力退向凉州。
凉州本是几年前北狄从大昱手里所夺的土地,大昱将士见此,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当即一鼓作气,乘胜追击,直追到了凉州。
这时北狄国主再是昏庸,也明白自己是错信了萧旸,立刻下令追杀,萧旸却已逃出北狄,不知所踪,走前还杀了当年出卖情报导致一家人流离失所,更致使凉州失陷的那名叛将。
北狄很快向大昱求和,但为时已晚,大昱拒和,誓要夺回凉州。
消息传回京师,朝野庆贺,萧旸从万人唾骂的叛贼,变作了战场上的英雄。宫中人人都是墙头草,对裴氏母子自然也愈发殷勤,谁都知道待到萧旸回朝之日,这两位便是贵人了。
进宝说到这里,叹息道:“我听说凉州已迎回了萧旸,推举他统帅军营,待战事终了,萧旸便要胜利回朝了……说起来真是好笑。”
萧知遇默然听着,没有吱声。
进宝忍不住道:“殿下怎么不问我在笑什么?”
见对方不说话,他只得麻利地给殿下换药,自顾自说了下去:
“从前大臣们都认为他勾结北狄,没少说他的坏话,又说家丑不可外扬,朝里骂着,朝外瞒着,老百姓大多都以为他早已死了,如今忽然回来,还指不定要传出什么闲言碎语呢。”
萧知遇终于开了口,轻轻道:“父皇自有法子解决,不会让大家太难堪的。”
进宝好奇道:“有什么法子?”
他却不再说了,只看向自己缠满了白布的右手。
进宝总想着逗殿下开心,便说道:“民间说书的写书的,可喜欢用萧旸的事迹做文章了,传得神乎其神呢……不止他,便是裴公子,外头也没少写故事。”
萧知遇稍稍有了兴头:“怎么写的?”
“殿下喜欢,奴才便找门路问问,宫里也有人爱看这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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