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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吹得天花乱坠,萧知遇木着脸点头附和,假作冷静转了出来,拉着阿努就走,再不敢进书坊了。
街两边摊上摆着些新鲜玩意儿,好些饰品是北地边民风格,乃至于完全北狄式样,如那骨簪和玛瑙珠串,纹样便不是大昱传统,萧知遇瞧了一会儿,道:“如今京师不忌讳北狄了么?”
阿努正拿着玛瑙手串瞧,笑道:“这几年北狄和大昱交好,经商往来,这些玩意儿自然瞧着不刺眼了……多好看!”
萧知遇想起裴珩发绳上的细小松石珠子,多看了几眼。
五年前京师上下对北狄异常忌惮,俱都厌弃北狄风俗,只有裴夫人和裴珩仿佛是心念萧旸下落,饰物有几分边地风格,有时还因此招来皇帝冷眼。
如今时过境迁,又是太平盛世,异族风俗便又复苏,不知裴珩心里如何想法。
此时街道上有执金卫持兵巡视,骑着高头大马列队而过,又在城门口各要处巡守,京师东侧本就是睿王府所在地,巡防尤其严整。
阿努道:“那是执金卫衙门的,殿下若是元夕或中秋这等节日出门,能瞧见十二卫各位将军领队呢,今年新岁,便是世子穿甲戴盔亲自出巡,被小娘子们扔了好些罗帕。”
那领头的将士认得阿努,遥遥在马上朝他抱拳,看到阿努身后的萧知遇,见他美貌,又是个生人,忍不住格外瞧了几眼。
后头跟着的一长队执金卫官兵,当先的一个中候颇眼熟,萧知遇认出是前几天在东院帮他烧茶炉的那个。
这中候也看到了二皇子,当即施礼,并对左右说道:“这位便是睿王府里的二殿下,上回睿王见他独自烧茶,发了好大的火要我去看看呢……这事别说出去啊,睿王交代的。”
萧知遇:…………我听到了。
因这大嘴巴,一队执金卫都伸长脖子,往这位大名鼎鼎的二皇子望来,阿努忍不住啧啧两声。
等将这东市转了一圈,他才转进了一家漆器店,不买这些小东西,反倒打听起了店家用的漆。
阿努稀奇道:“殿下买这个做什么?”
“我母亲生前留下的东西多数已损毁,有些是漆面斑驳,该重新上漆。”
“叫宫里人修补不就是了?殿下何苦自己揽这麻烦事。”
萧知遇摇摇头,叹息道:“宫中师傅看了,劝我说不如重做,补上漆面也不好看……我就想着自己来,也算是个念想。”
他说着,吩咐老板包了几罐子漆料。
两人在外头闲逛一会儿,这便打道回府。
临近午时,萧知遇迈进垂花门,刚要顺着游廊往东院走,就见裴太妃被仆妇搀扶着出来,面有焦急之色,她一见萧知遇从外头玩乐而回,气不打一处来:“三天两头不见你人影,出去闲游倒是积极。”
萧知遇:“。”
不是您定的规矩不必请安么,怎么又嫌弃起来了。
萧知遇心内腹诽,倒没争辩,只讷讷站住身,朝裴氏施礼。
裴太妃哼了一声,越过他走向大门,忽听门外一阵马蹄声,有几人下了马,萧知遇一顿,来不及回避,裴珩已进了大门,转过影壁,正与裴太妃萧知遇打个照面。
裴珩的目光稍稍在萧知遇身上一停,便移开,他走过来扶着裴太妃,“母亲怎么出来了。”
与萧知遇擦肩而过。
裴氏道:“朝堂之上如何?我听说你下了朝就去了衙门,是出了事么?”
“不是什么大事,我先去洗漱一把,等会儿再与母亲说。”
他一身是汗,将外袍脱了,递给一旁的仆妇,就往后头走去。裴太妃刚要走,又觉得立在身后的萧知遇碍眼,便示意他接过衣服。
“给他换件袍子去。”
萧知遇哑然,抱着外袍默默去了。
他依着新婚之夜的那点记忆,找去了裴珩的卧房。这院子撤了新婚之物,更显得摆设简单,屋里立着几个大衣柜,他开了最里面那个,翻找出一件外袍,正要合上,忽见柜子底下放着一只小箱。
他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伸手打开,便见里头迭着几件衣物。
最上方的是一件靛蓝大氅,迭得板正平整,应是爱惜。
这大氅领口拥着狐貍毛,织着暗纹,只是大小显然不是裴珩今日的身形能穿的,该是小少年的身量。
萧知遇忽然一滞,他认出这是裴珩的旧衣——那年文华殿,裴珩第一天来上课时穿的那身大氅。他没想到裴珩竟还留着,且保存得九成新。
确实应该爱惜的,萧知遇想。
因为这是当初昭斓给裴珩挑的衣服。
裴珩已简单换洗过,在堂屋里坐着,与裴氏说话。
“皇帝今日在朝堂上宣布任命周锦为十二卫统领,统领南衙禁军。”
裴氏吃惊道:“这不是原来的北庭统领么?他来南衙……”
“他一上任就三把火烧着,我与他同去南衙,召集了诸卫首领,便听他说要调动人手,特意将他手下的两名将军,调到左右翊卫中担任两卫将军。”
“左右翊卫将军?那岂不是要分了你在南衙的职权?”
裴太妃不免对皇帝更为怨毒:“他这绊子使得真是越来越多,不提这个,我头一件恨的便是你当年改姓——你父王回京这么多年了,这贼皇帝就装聋作哑,仍不提你改姓之事,满朝文武谁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裴珩倒是平静:“我随母亲姓氏很好。”
见他如此懂事,她也只能拍着儿子的手安慰:“什么话,萧氏虽出了他这等小人,却是国姓,你应得的,我和你父王还盼着你将来能名正言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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