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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家回京之前,答应了你姑父,要替他好好照顾这宝贝女儿。皇帝倘若此番真把人赶回幽州去了,哀家往后又如何同你姑父交代。”
皇帝冷哼了一声:“既然是母亲应下的事儿,母亲便要担起教导的责任。这宫中不比幽州草原,如此冒失,又成何体统?”
赵太后只应道:“是做母亲的失责了,便请皇帝此番看在哀家的面儿上,原谅你表妹一次罢。”
皇帝终于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这句话说完,张彤儿才终于止住了抽噎,面上神情也跟着好看了起来,只走上来一步同皇帝谢恩。
皇帝只道:“你此番冒犯的又不是朕。”
张彤儿一愣,听出来皇帝的言下之意,便又别别扭扭行到苏怀月跟前,行了一礼道歉。
处理了这档子事,太后方问道:“你嫂子怎么样了?”
皇帝摇了摇头,手指在桌上若有所思地敲了一阵,忽指着苏怀月身边的杨九娘道:“这小女孩叫做杨瑛,萧景明当着他娘的面,唤了几声瑛儿。”
太后顺着皇帝一指看去,跟着瞧见了杨九娘,听了皇帝这话脸色便也不好看起来,忧虑道:“这倒真有些不大好办了吶。”
便在这时,里头传来明明的声音:“二叔二叔,我娘好像要醒了。”
一行人便都往里行去,皇帝只示意苏怀月也跟着一道进来。
苏怀月不欲牵扯进皇家这些事儿中,进得房中只拉着杨九娘在门边儿上悄没生息地站着。
便瞧太后已经坐在了拔步床前,握住了吴夫人的手。吴夫人埋在太后的怀里,只能瞧见双肩不停地耸动,口齿不清地一直在说着什么。
苏怀月凝神一听,这才听出吴夫人原来一直带着哭腔在喊“英儿”“英儿”。
杨九娘也听出来这喊声,小手扯了扯苏怀月的袖子,惶恐地看了过来。
苏怀月安抚般地摸了摸她的头,杨九娘这才稍稍安静了下来。
房中一时十分安静,只听见吴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哽咽道:“母亲,是英儿啊,英儿回来了。母亲,我方才瞧见英儿了。你们当年果然是是骗我的是不是?是骗我的,是骗我的…”
太后面上的神色有些无奈,同皇帝对视了一眼,便听皇帝开口道:“大嫂,我们并未骗你,英儿她确实早就已经…”
他话还未说完,便听吴夫人骤然从胸腔里爆发出连续的尖鸣,那尖叫声比杨九娘的尖鸣还要可怖一些,霎时就盖过了皇帝的声音。
又把双手捂着耳朵,狂乱地喊起来:“你们是骗我的!是骗我的!英儿!英儿你在哪里!你到娘亲身边来啊!”
就这么喊了两声,吴夫人脸色骤变,胸膛一阵剧烈起伏,猛伏到床沿就喷了一地的血来。太后只急叫道:“太医!快去叫太医!”
吴夫人吐了口血,茫茫然再抬起头,顺着一望,便瞧见了站在角落里的苏怀月和杨九娘,那目光立即就发直了,只是盯着杨九娘纹丝不动。
仿佛一个人行走到了悬崖边上,而杨九娘就是那唯一的铁丝桥似的。
明明吓得紧紧握住了皇帝的手,也带上了哭腔:“二叔,二叔,我娘她怎么了,她不会死吧?啊?二叔…”
萧听澜那未完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他眉头蹙得很深,到底叹了口气,只道:“母亲,此事由你来决定怎么处理罢。”
赵太后拿了巾帕给吴夫人擦去嘴角的血迹,顺着她直愣愣的目光亦看到了苏怀月与杨九娘。眼看无论如何都不能截断吴夫人紧盯着杨九娘的视线,太后终于叹气道:“苏娘子,请你带着小女孩过来罢。”
苏怀月惴惴不安地牵了杨九娘行到床边,吴夫人便一把抓住了杨九娘的手,只喊道:“英儿,英儿!”
杨九娘被吓坏了,想要挣脱出来,吴夫人愈发捏得紧,杨九娘眸子里登时又涌上来泪水,苏怀月忍不住道:“太后娘娘,这,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赵太后只轻声对吴夫人道:“阿萱,你吓着英儿了。英儿已经来了,就不会走了,把手松一松,好么?”
吴夫人听了这话,情绪微微稳定下来,手劲松了松。
杨九娘想要趁机抽出,太后却又按住了她的手。
杨九娘惶惶然看向苏怀月,这种情况下,苏怀月也只能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
便听吴夫人哭道:“英儿,你都这样大了。这么些年你不来见娘,娘亲当真是伤心吶。是不是责怪做娘的那时没带着你一道回娘家?娘知道错了,你原谅娘亲好不好?”
太后眼角也有些湿润,只劝道:“英儿如今已经回来了,便是原谅你这个做娘的了。说这些倒教人一起伤心。”
又因杨九娘方才拉扯之中,发髻有些散乱,便道:“你看,不如现在便带着英儿回家理理头发罢。”
吴夫人听了这话,仍然只怔怔地看着杨九娘,好半晌才似乎反应过来太后说了些什么,应道:“头发乱了,啊,那…那如今赶紧回去罢。娘来给英儿梳头,对,给英儿梳头。”
她这么一说,就挣扎着从床上起身,落地后仍然只是紧紧牵着杨九娘,想起来什么,另一只手又牵上了明明。打头就往外头走去。
一行人都跟在她身后。因杨九娘被牵着,苏怀月无奈何,也只能紧紧跟住。
说是回家,出了延英殿的院子,吴夫人却打头往寿康宫去。一直到寿康宫正殿中坐下,太后便唤了宫女呈上梳子来。吴夫人接过,便专心致志地同杨九娘梳起头发来。
太后与皇帝俱无声地看着这一幕,太后忽道:“看这模样,得让这小女孩多陪阿萱些日子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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