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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第1页）

此话一出，谢霜伊突然有点紧张地看向萧舟野，心里打鼓。

这三年来萧舟野多次强调不准萧怀瑾唤她额娘，只能叫大夫人，但萧怀瑾是谢霜伊带大的，自然亲近，虽说童言无忌，但孩童的心思最为玲珑剔透，他能察觉到谢霜伊喜欢听他唤她额娘，所以私底下萧舟野不在时，他都是称呼她为额娘。

额娘喊顺了，这会儿没来得及改口，萧怀瑾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劲，见爹爹笑着点头心里也跟着乐，丝毫没感受到萧舟野瞥向谢霜伊的眼神凉飕飕的。

走过回廊，谢霜伊跟在萧舟野后面，胸口犹如被压了块大石头，沉闷郁结。

她原以为冷云枝离开，王爷的心会慢慢向她靠拢，可谁曾想冷云枝会意外坠崖身亡。应着冷云枝是与她出行时出了事端，又是丞相府的马车，自此萧舟野猜忌她，表面和父亲兄长那边平和，心底却料定了冷云枝是他们谢家所害。

毕竟冷云枝一死，既得利益者唯有他们谢家，斩除了王爷的宠妾，又让她谢霜伊有子依傍，可谓双赢。

倘若不是那日见他伶仃大醉，想进他书斋给他喂醒酒汤，谢霜伊都不知他们夫妻已经嫌隙至此，那时的谢霜伊泪流满面，百口莫辩，彻底明了他们夫妻情分已散尽，而今余下的，不过是维持现状的空壳罢了。

所以谢霜伊再也不对萧舟野抱希望，全身心都投入在了这个孩子身上，聊以慰藉的就是萧怀瑾与她亲昵，看着萧怀瑾茁壮成长，她的内心也慢慢充盈。

三十三

这个年纪的孩子最爱述说自己的所见所闻，从私塾公子哥的打闹，到千山酥的新品蜜糯团子，到边郊新栽种的小树苗儿，再到自己做的木雕，萧怀瑾讲的眉飞色舞，萧舟野始终笑着听他说，回应他的每一句话。

灯台上的烛火晃动，萧舟野抿了抿清酒，望着萧怀瑾的目光流转着悲伤，似乎在透过他怀念着某人。

倘若那日不派兵追她，她是不是就不会受惊坠入崖底？

究竟是摔死，还是被野兽撕咬而亡

萧舟野喉间发涩，呼吸像是被人扼住，通向四肢百骸的空气变得稀薄，脉搏被压迫的不断鼓动。

“爹爹，我困了。”

萧怀瑾的话把他的思绪扯回。

“那爹爹抱你回去睡觉。”

萧怀瑾眼皮子开始打架，张开手臂抱住他父亲的脖子：“我想和爹爹睡。”

“好。”萧舟野抱着他掂了掂，正要迈步，萧怀瑾冷不丁又来一句。

“额娘也要一起睡。”

此话一出，萧舟野的长睫在眼梢处扫出一道阴冷的弧度，沉着脸睨向紧随其后的谢霜依。

谢霜依拧着眉忙摇头，低语解释：“王爷，这真不是妾身教的。”

萧舟野收回视线，轻拍萧怀瑾的后背：“瑾儿乖，你的床睡不下。”

“可是白翠翠和陈临风说，他们的爹娘都是在一起睡的，不在一起睡就是爹娘不相爱。”萧怀瑾稚声稚气，听上去昏昏欲睡：“爹爹，我不要你休了额娘，我喜欢额娘。”

谢霜依微愣，心中宛若有暖流淌过。

“在哪里听的胡话？”萧舟野托着他的后脑勺：“没有的事，我们都会陪着你。”

萧怀瑾迷迷糊糊地应着，不知不觉就躺在萧舟野怀中睡着了。

秋霜雾寒，蒙蒙圆月被漂浮的乌云遮掩，整座京州都笼罩于昏沉黑暗之中。

萧舟野给他脱掉鞋袜，捏拢被角，深深地看了眼熟睡的萧怀瑾，随即拉下帷幔，轻声关上了门扉。

“本王今夜就要动身离开，怀瑾就托给你照顾了。”

谢霜依讶异：“王爷才刚回来又要走？”

萧舟野负手而立，缓步下台阶，言简意赅：“事情紧急。”

他素来就是这幅态度，谢霜依已经习惯了，她不会再像从前一样不平衡，可想起总是半夜哭着要找爹爹的萧怀瑾，又忍不住气愤。

“倘若云妾尚在，王爷是否会舍得将她放在府中长年而不顾？”

“云妾”一词可谓是府上禁忌，果然，回头的萧舟野顿时露出森冷之意。

谢霜依硬着头皮继续说：“要不是云妾来过，妾身都不知原来王爷也能做到日日归府。”

“你有何颜面怪本王？”

谢霜依已经不愿辩解，只是想为萧怀瑾争取：“王爷，你不知道瑾儿有多想你，你每次一走，他都会难过很久，他总觉得你不爱他，问我为什么同样是将军爹爹，宁远将军能常年陪在临风身边，而他的爹爹一年见不上几回？”

枇杷树下的男人身形微顿。

“妾身不知道怎么回，瑾儿已经很乖了，他从未在你面前抱怨，他知道你要保家卫国，知道你励精图治，可越是这样，妾身越是心疼这孩子。”

“妾身知晓，王爷不愿想起那段过往，所以选择用军务麻痹自己，可瑾儿不懂，他只会以为自己是个不被重视的孩子。”

长风过境，竹林被吹得沙沙作响，掀动玄黑色的衣袍，清晰的下颌角微微仰起，萧舟野的声音像是被夜色浸润：“此番忙完，本王会向陛下告一段时日的假。”

谢霜依眼尾上扬，看着远走的萧舟野，福身：“妾身预祝王爷此行顺遂，早日归京。”

萧舟野转身，颔首：“回罢。”

湿润的海风吹动海螺风铃，干栏式二层楼屋上，女子坐在横杆旁，削葱根素指捏着月白丝线，浓密如海藻般的青丝用木簪随意绾起，碎发拂过典美温柔的眉眼，单薄的脊背微微下弯，丝线穿过绣棚，不一会儿的功夫，棉麻布面上展现出针脚细密的曼茶罗绣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