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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着内外压力,柳都宾馆完成改制。然则改制两个半月后,大楼竟被拆除了。
头一天晚上,电视上还有在柳都宾馆举行etc联网启动会的新闻,第二天上午等人们注意到的时候,顶层的旋转层已经被扒掉了一半。只十天时间,高耸的柳都宾馆就被夷为平地,在柳城消失了。
八十年代中期陶老专员主政时修建,九十年代中期挂上“三星”,柳城的一个象征,市政府的主要接待场所,完成了它二十多年的使命。眼下,这座城市的当政者跟陶老专员后人联手,要在这里修建一个高档住宅区,名曰柳都明珠。此地附近不仅有人民医院、柳都商场和城市中心广场,还有最有名的幼儿园、小学、中学和高中,妥妥的居家跟学区宝地,想必房价也会是全市的珠峰了。然而场地还没有平整,反对宾馆改制、反对建楼盘的条幅就挂满了四周。每天这里都会聚起一堆人,吵吵嚷嚷,要政府出公示给说法。
岳勇跟陶卫国议事的时候,接到招商局办公室电话,说郝局长的父亲病故了。陶卫国请示领导,郝胜去南方招商多日,还在往回赶的路上,自己要过去做些安排。感动郝胜的辛苦,岳勇要一同前往,陶卫国电话招商局办公室,要其告知家属。
车上,陶卫国向岳勇简述了郝父的情况。当兵出身,参加过对越战争,团级转业,被分配到市外贸公司任工会主席,后来公司倒闭,拿着低保退休,每天在小区门外的马路边上摆摊卖零食。前些年得了肝癌,等孩子们知道时已到晚期。说话间,陶卫国接到招商局人员来电,说郝母希望低调办丧,请他把岳书记劝返。陶卫国转述,岳勇道是,要给郝胜这个拼命三郎面子啊。
在老旧的北园小区里,几经折转,来到一座楼前。顺着窄窄的楼梯爬上六层顶楼,进到不足十平的客厅,看到黑布帘下郝父的名字和微笑的头像,岳勇只觉着全身的血液一股脑往头上涌来,而头顶上又似有大山猛地向他压来,压来,立时双腿软,眼圈热。见书记身子摇晃,陶卫国正要来扶,却见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叫一声“老班长”,泪水盈眶而出。
郝母被人搀扶着从屋里走出来,弯腰拉起岳勇,说岳书记不让你来没别的意思,老郝活着的时候,就跟孩子们千叮咛万嘱咐,不能透露你们的关系,不愿意你知道他复员到柳城。
“我来柳城十九年了,你们的嘴就这么严实啊”。岳勇抽泣着抹一把眼泪,随郝母走进里屋。告知陶卫国,当兵时跟老班长在一起待了三年。转业后失去联系,可没想到,就跟自己在一个城市。咳,老班长不让讲,郝胜见我的机会这么多,他怎么也不说呢。
说话的时候,听到楼下有人喊着郝局长回来了。陶卫国起身,从窗子上看到楼下不远处,郝胜正疾步走来,身后有人举着输液的吊瓶紧紧跟随。走近,郝胜拔掉输液针跑进单元门。不一会儿,听到客厅里一口声嘶力竭的“爸爸”后,就没了声音。岳勇和陶卫国快步出屋,见郝胜侧卧在地上,高烧昏迷了过去。
父子两人为人们称道。亦为程家庚对妹妹主动说起,他总觉着瑶叶对政府人员有偏见。由是,郝胜成了《柳民映像》中第十八个原型人物。画中橙色阳光里,写有“柳都招商”的小车停在路边,车上出差人斜倚座位酣然午休。题注:铁鞋踏破万商门,总有橙黄桔绿时。
柳都宾馆拆除前,岳勇搬到柳湖大酒店居住。柳湖大酒店是经济开区开办,离市政府不远,来回方便。回到住处,感觉脑袋晕晕沉沉的,饭也不进,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被电话吵醒,贺虹妙撒娇地说很想他,问方便不方便过来。岳勇告知,郝胜的父亲、当兵时的老班长去世了,心情不好。虽说的实情,但岳勇心里对自己心爱的女子有了几分忌惮。柳都宾馆停业后,贺虹妙无所事事,三天两头要跟他见面,过去爱惜他的身体,现在只要一起便寻鱼水之欢。一开始自己还有招架之力,后来就兔子拉犁耙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惹得小贺一次次地撅起小嘴。还有半年,柳都的工作就到站了,他不知道他离去时贺虹妙会是什么态度,自己也没有想好怎么样跟她交代。虽然小贺表面上看起来通情理,而心里总有一丝的隐忧。
是夜,停止了“《科技兴市文化立市》”的书稿写作。一气呵成,岳勇伏案写下一篇《我的老班长》,把对战友的想念和感动,化作了一篇深情的长文。
流火的七月,在几十名警察的护卫下,柳都明珠开工。聚集反对的人们还是天天来,但都被挡在了一圈挂着绿色附着物的铁皮围挡之外。马路边的三棵老柳树下,成了人们交流的临时落脚点。时不时地,有人会被请进工地对过的吴裕泰茶馆,人们从落地玻璃窗里看到,有一个官员模样的老头坐在里边静静地品茶,悠然地吐烟,跟被请进去的人笑着交谈,偶尔还会拿笔记一记。老易是茶馆的常客,茶馆是老易的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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