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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不识人间三两风。”
“老来饱醉梦作楼外仙。”
“你这厮!”解厦嗔怒,“就该让你好好被那虎兕教训一顿才是!”
“分明先生故作洒脱在先,”虽这般说着,叶任生还是露出了歉意,“先生莫怪,小子死里逃生,心有余悸,难免得意忘形,方才还多亏先生搭救,小子回去定要狠狠请上三大壶陈年佳酿,好好答谢先生的救命之恩。”
“哼,三壶?”解厦斜睨向她,“你这命也忒贱嗖了点。”
“三坛,”叶任生摆手,“不,先生说多少就多少。”
“这还差不多。”
六锣听着二人的斗嘴,忍不住回头看向嘴角渗血,颈间淤红,模样颇为凄惨的自家公子,心间一阵自责。
适才见公子一瘸一拐地从那破帐里出来,形容更是令人揪心,他霎时便红了眼,然而公子却不允生事,叫众家厮扛了一十二捆霁栝草便离开。
出来后,他才知晓了里头发生了什么,对那关键时候昏醉的酒鬼简直不能更讨厌,推了他便将公子托上了马。
这般听着,似乎那酒徒也并非全然见死不救,但这不能亲护主子的怨气无处可撒,他也懒得去行那歉礼。
只是越是听公子的欢欣语气,他越是心下难平。
“公子,你当真要招那群穷寇匪贼入商队?”
叶任生闻此,看了一眼忧心忡忡的六锣,抬眸望向不远处的深林。
“沦为穷寇自然并非他生来所愿,无奈这般世道不容,我愿允他一处选择,叫他从个营生。他若真有那薅不掉的脊梁骨,定会细细琢磨我今日所说的话,待哪日回过味,自会寻明路,并不见得定会入商队。但若他来,我自然是当真欢迎。”
“可是他今日这般对你,简直如野兽凶残不可原谅,”六锣愤愤,“如若他真的来了,动辄舞刀弄枪,岂不搅得天翻地覆,众商不宁。”
“江湖不是有言,不打不相识,”叶任生倒不甚忧虑,“再凶残的野兽,拔掉它的兽牙,卸了它的利爪,加以训诫,自当若家猫一般温顺。”
“怕是不待你拔它的牙,它先把你吞了,”解厦嘬着葫芦里的最后一口酒,身姿摇晃,“你这厮,太过轻狂。”
“我今日不就敲了他一颗牙,”叶任生面上轻快,“即便最终无法拔掉它的牙,我也自当寻得他法,事在人为嘛。”
“嘁。”
解厦晃悠过马首,走在一行人前头,嘴角勾着一抹淡笑。
抬眸望向小径尽头处,一丛翠竹屹立幽幽,枝叶于清风中簌簌作响,细密枝下厚积的凋叶里,根根脆笋从中盎然勃发。
到底是饱醉陈梦里,几载春秋过,不知新风归,遍野旧花落。
一行人走过五里铺子,重新回到客栈时,已至日暮。
叶任生叫了小二要了几坛好酒,与解厦于堂前畅饮至夜深,解厦照前日那般恣意窝在廊外。
夜里微风携着几分清凉,刮走了一丝叶任生面颊红印的胀热。
“听家父说,解先生是京都人。”
酒客醉眼耷拉,眼看清明将要消尽,口齿不清,“嘁,今日身在京都便是京都人,明日脚踏晟州便是晟州人,一入江湖便是江湖人,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也是,”叶任生感叹,“解先生不似我等囹圄于一隅,自由来去,畅快自我,当真是潇洒至极。”
“明,明日还是不吃了……”
叶任生转头看着已经沉入深梦,呓语连连的酒客,轻轻摇头。
拍了两把微醺发热的额角,转身进了客栈。
……
翌日清晨,叶任生再于那拐角长板凳上寻得昏睡的酒客,辞别解厦。
“浅相逢,深相交,小子叶任生能与解先生走一遭,实乃有幸至极。时日迫紧,在下要即刻前往京都送达那一十二捆草药,就此与先生别过,待到事情办妥,小子再来与先生畅饮佳酿。”
酒客仍旧鼾声如雷,叶任生躬身作揖,“如若耽搁,待到来日小子再来京都,抑或先生路过晟州时,定要再续千杯,还望先生万分珍重。”
未曾得到酒客的应答,叶任生作过揖,起身看了一眼那涎水溢在嘴角的睡颜,摇摇头,转身离开。
叶任生遣了家厮去驿站等候,只携着六锣往京都赶去,进了京都城门,直奔角楼,终赶在最后时日内,亲手将一十二捆霁栝草,送达了太尉府。
“多有耽搁,十分羞愧,还望管事多多美言几句。”叶任生从怀里掏出一袋银两,塞到了那管事的袖子里。
“叶掌事办差从来上心,”中年管事面上慈和,“即便不言,大人也都通明。”
说罢,那管事吩咐了下人将药草搬进偏门。
“是是,大人向来通明,但若没有管事美言,想来这般延期也没那么方便,日后还望多多照拂。”
管事轻笑,“叶掌事言重了,不知这是……”说着指向她的脖颈。
“无碍,一点小意外,被马绳缠了下,那这般草药安全送到,在下就不多叨扰,先行告辞。”叶任生作揖。
“掌事慢走,一路平安。”说罢那管事便转身进了府内。
叶任生眼望着府门关闭,嘴角的弧度瞬间卸下,来回活动着发僵的下颌,转身迅速离开。
……
行至京都前大街,漫步进东市,遍望着繁华街道的琼楼金铺,往来络绎不绝的行客,不禁心生感叹。
到底是荣沐天子盛威的京都,晟州东市再繁华热闹,也不及此处来得典雅雍容。
这般走到一处酒楼外,人群簇拥的中心,耍杂技的艺人正站在高空的绳索上来回翻跟头,引得往来喝彩不断,鼓掌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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