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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星遥保持微笑,客气地行个礼,继续走她的路。林晚亲亲热热地挨着她,又给她介绍起另两个小娘子,大有拉圈结派的架式,宋星遥仍旧是笑,开口也只是有问才答,态度虽然客气,却自带疏离,多谈几句未免叫人觉得清高,林晚倒依然笑脸相对,可那两个小娘子却绷不住。
“一个小官的女儿,在这摆谱给谁看?”
“谄媚奉承之辈而已,不值深交,咱们走吧。”
能与林晚交好的,家世都不普通,两个小娘子本就看不上宋家,不过碍着林晚面子陪同过来应酬几句,见宋星遥不咸不淡的态度心里不喜,便讥讽两句,挽着手又走开了。
林晚有些抱歉:“对不住,她们性子娇惯了些,你莫将她们的话放在心上。”
“不碍事,她们也没说错,我乃小官之女,自与诸位贵女不同道。”宋星遥的笑很平静,像面具一样牢牢挂在脸上。都气跑最好,反正她也没那精力应付这些人。
“都是一样的女儿家,哪有什么贵贱之分。”林晚柔声道,又问她,“妹妹是从凝碧馆来的,不知可看到卢家七娘?才刚她嫌闷,说要去凝碧馆看猫儿,可出去了许久不见人影,到现在还没回来,候夫人有些担心,正命人找她。”
宋星遥刚想回“不知道”,忽想起林晚为人,于是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道:“我出馆时是瞧见一位娘子与卢七娘有点像,不过那人指使侍女乔装作公主侍女,不知意欲何为,似被公主府的侍卫拿下。林娘子若想知道她的下落,该去问殿下。”
林晚微怔,一边思忖宋星遥话中之意,一边深望宋星遥,试图从对方的笑容里读出什么——然而她什么都没读出来。宋星遥的笑,由始至终没变过。
“阿晚。”前头有人开口,打断她二人间的试探。
林晚望去,却见不知几时林宴已经停在前头。
“母亲在找你。”林宴淡道。
林晚只得向宋星遥告了辞,又往前头去寻县主。林宴只与宋星遥交换了一个眼神,再无言语,便各行其道。
————
没走多久,一行人已到狸仙宫。宋星遥跟着众人踏进狸仙宫,目光被狸仙宫所吸引,很快就将林晚抛到脑后,心中只剩惊叹。
要说狸仙宫奢靡,这里并没什么特别贵重的摆设,可要说不奢靡,整个狸仙宫前后三重殿,却全都用于豢养狸奴。除了正殿与主寝之外,所有地方均被隔成房间,一猫一屋,并配专人侍候。
宫内一应陈设虽无金玉,却透着巧思,无论是殿外空庭上摆放的秋千、摇马等玩意儿,还是殿内打成树状的从一层直抵三层的巨大捆麻木架,都透着童趣,无一不在刷新宋星遥的认知。
这果然只有长公主这样的人,才玩得动,看起来越不奢华的物件,却越耗财。
“都进来吧。这是去岁才修成的,你们还没来过,随意瞧瞧吧。”长公主已经入殿,径直坐在铺着锦褥的紫檀座上,将小猫崽子往褥子上一放,一边摸着猫后颈毛,一边笑道。
因为人多,猫儿并未未被放出,众人进殿后未被拘着,可在殿中随意参观。宋星遥逛了一圈,隔着栅栏将猫看遍——不愧是长公主的猫儿,只只名贵,叫人挪不开步。楼下,凝碧馆那群待召的小娘子们已被请来,都是前些年狸谱的主人,还有些是长安城好猫之人,总算是见着了长公主的面。
长公主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看了看众人的猫,夸了两句,命人厚赏后就让他们退下,并没对谁另眼相看,除了那只趴在她身侧呼呼大睡的傻猫。宋星遥已经下楼,眼见凝碧馆的人退出,不知自己要不要继续留,那厢长公主才懒懒点名:“宋家六娘留下。”
宋星遥这才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前,朝长公主行礼。
长公主目光扫过她锁骨的芍药花,道:“你今日这身打扮,不错。那朵芍药绘彩,是白三娘的手笔?”
宋星遥微惊,不过转念一想,白三娘本就出自宫中,长公主这般手眼通天的人,对她有印象也不足为奇,于是放下心道:“禀殿下,不是白老师所绘,只是我去岁跟着老师学了点皮毛,自己画的。”
“我说呢,这芍药勾得粗糙了些,不过颜色漂亮,衬你。”长公主点点头,似乎想起什么,又道,“想当初三娘是宫里唯一会绘彩的宫人,替宫里好些贵人都画过,自她离宫后,倒是少见了。我记得她最擅长绘的是牡丹,你怎不画牡丹?”
宋星遥福了福身,方开口:“都道牡丹真国色,此等名动京城之花,当属花间王者,只衬殿下这般品格的尊贵女子,我等长安芸芸凡生,不过借芍药窥得些许牡丹风采,学几分殿下风仪,已够融进这春日盛景,若将牡丹上身,未免画虎不成反类犬。”
长公主再次被她逗到笑出声来:“你这嘴上是抹了蜜?画朵花也能扯上本宫。”
显而易见这是个马屁,但还是拍得赵幼珍十分愉快。她身居高位多年,身边围着多是些高门贵女,即便要奉承她,一般也都含蓄内敛,偶尔也有些身份低微的人恭维她,不过说出的话又未免过于粗鄙,不比这宋星遥,马屁拍得虽然直白,听起来却叫人身心愉快。
她一边笑,一边又扫过殿上诸人,忽然轻叹一声:“不过本宫就喜欢你们这些漂亮的小娘子。年纪轻轻正值花信,就该好好打扮自己,莫等错过了年华再来感慨。想本宫当年与你们一般大小之时,只知沙场驰骋,最好的年华都付予黄沙蔓草,从未好好打扮过一次,如今想来……”
她言下有唏嘘之意,四周众人忙连连恭维,县主亦开了口:“殿下春秋正盛,容貌未减当年,无需为此伤怀。”
长公主摆摆手,不以为意道:“年纪摆在这里,再怎样也不比当年了……人,得认老。”
“殿下。”宋星遥又开了口,“我等年岁虽浅,正值青春,却也如温室之花,一辈子困于家宅,怎比殿下您心胸之大,见识之远?您心中有我们穷极一生都难以相像的黄沙蔓草,金戈铁马。普通女子的韶华以貌为美,殿下的韶华,却是大好河山。试问这世上有几个女子能有这番成就?韶光易逝,容颜难留,存在于心底的偌大河山,才是您永不会老去的韶华。”
这话说完,殿上竟无一人能接上,就连赵幼珍亦随沉默,再开口之时已嚼上几分深意。
“你这丫头,倒真有些意思。”她启唇淡笑,不再是先前爽朗的笑,带了些许探究,“我喜欢你和你这只猫儿,你可愿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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