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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光锃亮的床头柜上摆着一排排瓶罐，程重安挽起袖子，细长的手指顺着滑过去，无比熟稔地挑出一只紫色玻璃质地的。

  他拧开瓶盖，手腕慢慢倾斜，看着淡黄色的精油从林玉蓉背上弥漫开来，心里如死水般平静。

  当初连字都不识几个就被妈妈桑带到店里，好不容易吃上一顿热乎乎的饭，懵懵懂懂听着劝诱就签了被掌控一辈子的卖身契，每年附加利息，赎身说得容易，一年一年拖下去，只是无尽地往店里陷。

  他和张世宇是最早来店里的一批男孩，这十几年他们见到的，混得好一点能被有钱有势的a1pha买走当做金丝雀养着，混得差的，敢逃跑的，掏肠挖肚，惨死街头，但无论最后怎么消失，保险受益金通通会落入妈妈桑手里。

  等程重安搓热手指，掌心开始在林玉蓉肩头施力游移时，她猛地颤了一下。

  &1dquo;a1pha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私的。”她把脸侧向墙壁，突兀地开口道，&1dquo;a1pha必须要两个伴，床上床下各一个，身体心里各一个，吃到嘴一个，锅里还一个。”

  &1dquo;是。”没过几分钟程重安额上已经浮上薄薄汗意，他边卖力气边嘴上抹蜜地溜须拍马，&1dquo;您从大锅里选中我，是我的荣幸。”

  林玉蓉笑了一下，没搭理他。

  又按又洗一番流程下来，送走林玉蓉时已经过了十一点。

  程重安陪了她一蛊清酒，脸颊两侧微微泛红，下楼时看得妈妈桑又恨又爱，直叫他&1dquo;小桃花”，还用长长的指甲一下一下戳他脑袋：&1dquo;再迟到，把你个没爹疼没娘养的小碎桃花碾成烂泥巴！”

  &1dquo;那实在是感情好。”程重安两条胳膊交叉撑着柜台，漂亮的眼睛里像覆着一层薄冰，&1dquo;现在墓地贵得很，一般人都死不起。”

  &1dquo;瞧瞧这嘴巴厉害的，”妈妈桑回头和正在喜滋滋记账的男人说，&1dquo;真想叫林太太和密斯李一样，叫他一次按两个人的份，累不死他！”

  闻言，程重安的面色一下子难看起来：&1dquo;小千又被她选了？”

  俱乐部向来最讲究隐私，除了有特殊癖好的基本上都是一对一服务，但千月价格便宜，回回都被最末流的客人选去当牛做马。

  千月来店里时整个头都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活像法老墓里的小木乃伊，除了自己名字以外什么都不记得。

  他比程重安小六岁，放到外面也就是刚刚上高二的年纪，眉眼清秀得像女孩子，说话不利索，走路贴墙根，好像生来就理所应当地让人欺负，被骂了打了，光泪珠子在眼里滴溜滴溜转。

  好在他抱大腿抱得比较顺利，程重安把他划到自己的领地里，一罩就是六七年。

  &1dquo;你以为谁都和你似的命好哇，”妈妈桑猛地一瞪，眼珠恐怖地从浓重眼影里凸出来，&1dquo;长张好脸给林太太包去——喂！死小子！”

  程重安转身大步流星往楼下走。

  他们的&1dquo;员工宿舍”在俱乐部楼下，采光极差，常常分不清白天黑夜，几乎可以算半地下，几十张铁制上下铺摆得像集体监狱。

  这里的所有男孩都和老鼠一样地生活着，没有隐私，没有身份，其中甚至有一个会字正腔圆飙国骂的金英国人。

  程重安走进来的时候，有几个今晚没被选中的男生正热火朝天地围在桌边喝着啤酒打牌，见到他草草打了声招呼。

  程重安直接往墙角看。千月果然坐在自己的床上，估计刚洗过澡，不知道看什么看得痴迷，两条细腿在床边垂下来晃荡。

  他走过去，一伸手就把那瘦骨伶仃的脚腕圈住了。

  千月吓得肝胆俱裂，和突然被老虎叼住肉的羚羊一样，用全力往回抽腿。

  程重安怕他膝盖撞栏杆上，没松手，千月挣了一会才迟钝地看向程重安，可怜巴巴，一叠声喊：&1dquo;哥，哥，哥哥。”

  &1dquo;看什么呢？”程重安放开他，拉住栏杆轻巧地跳上来坐着，&1dquo;这么晚了还吃饼干。”

  &1dquo;还没刷，牙呢。”千月咧嘴笑，细细的眉毛舒展开，&1dquo;在看，漫画。曲奇吃，吗？”

  &1dquo;不了，小孩儿才爱吃甜食。”

  程重安随手拾起他枕头旁边另一本小书翻了两页，看着书页上酥胸半露的粉色头女生，忍不住啧了一声，&1dquo;少跟张世宇看这些少儿不宜的东西。”

  千月低下头不说话了，小口小口地吃蔓越莓曲奇，用沉默表达最弱的拒绝。

  &1dquo;听妈妈桑说你今晚又按了两个人。”程重安决定单刀直入，&1dquo;我是不是告诉你要拒绝了？”

  &1dquo;我，我按不好啊，就笨笨，鸟先飞。”千月有点神经质地抠着掉在腿上的饼干碎屑，&1dquo;妈妈一直，说的。”

  &1dquo;按不好也不用这么练，拿一份钱干两个人的活，干什么，施善啊？”

  程重安说完才感觉自己口气重了，估计是酒意慢慢往上涌，胸口堵得闷。

  千月也明显吃了一惊，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才垂下眼睛乖乖地说：&1dquo;下次我，会拒绝的。”

  &1dquo;嗯，必须拒绝。”程重安抬手呼噜了一把他柔软的头，撑着床跳下去，&1dquo;行了，刷完牙早点睡吧，笨笨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