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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唐英提起姚春娘,齐声总算有了点反应。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并不理解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齐声动了动腮帮子,咽下嘴里的饭,没再从喉咙里嗯一声敷衍回话,老老实实道:“没、没有。”
他说完放轻了动作,似乎在等唐英继续问下去,解释为什么问这话,但他等了片刻,却不见唐英有开口的打算。
齐声憋了一会儿没憋住,道:“为什、什么,这、这么问?”
唐英铺垫好久终于等来自己这寡言少语的孙儿开口,慈祥地笑了笑,解释道:“没什么,就是这些天我坐在屋子里,没听见你和春娘说话,就以为她不在家里,回娘家了。”
齐声听罢,有些恍惚地愣了下神,像是被唐英这话陡然点醒了。
这段时间在院子里撞见姚春娘的画面涌入脑海,在他脑中快速转了一圈,他忽然意识到,姚春娘的的确确没主动和他说过话。
一次都没有。
唐英说着叹了口气:“说来,春娘大概有一天是要离开这儿的。”
齐声不解:“为、为什么?”
唐英道:“春娘多年轻啊,如花似玉的年纪,想来不会这么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过下去,总要找个人过后半辈子。”
她语气惋惜:“只是不知道她以后相看上了人家,是要回娘家,还是继续待在梨水村。就算继续待在梨水村,也要搬去和夫家住,隔壁也就空下来了。”
唐英是实打实地喜欢姚春娘,她年纪轻轻遭了这样的事,也没生什么怨怼,日子仍继续在好好过,性子善良又活泼,上哪儿去找这样好的姑娘。
可她喜欢没用,得看齐声和春娘的意思,她能做的,也就只是在这时候提点自己家这闷孙一句。
可唐英把话都送到齐声耳边了,齐声也没个声响,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他两口把饭搜罗干净,等第二天,一大早就上了街。
清明至,农事忙,有的人家会提前几天为先人挂青扫墓,空出之后的时间做农活。
梨水村的坟地被一片青绿的竹林环绕,竹林间坟碑林立,静谧无声,穿行其间的风都好似透着股阴冷的寒气。
当齐声拎着香蜡钱纸往坟地走时,路人见了也只当他今日有空,想先把这事做了。
然而齐声扫完他爷爷的坟,却没燃起香烛,而是提着东西往前走了几步,停在了张青山的墓前。
张青山的坟墓堆起来也才几个月,覆在顶上的泥还是新泥,齐声蹲下来,替他擦了擦覆上尘灰的墓碑,而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对月牙状的杯茭。
杯茭这东西阴阳先生用得多,作求神问卜之用,分阴阳面,平为阳,凸为阴。
掷下杯茭,若得一阴一阳,则表明所请之事鬼神准允。
若得二阳,则表示鬼神犹豫未定。
若得二阴,那可就不妙了,则表明所请之事不可行,神鬼不允。
齐声闭上眼低下头,对着张青山的坟虔诚地拜了两拜,也不知道在心里请询了什么事,掷出了手里的杯茭。
两块杯茭在地上跳翻了两圈,停在了两个阴面。
不允。
齐声也没想过一次就能成,他平静地把杯茭捡起来,又掷了一次,杯茭在地上又跳了两下,依旧稳定在了两个阴面。
齐声轻轻皱了下眉,捡起杯茭,像是不信邪,又掷了一次,可结果仍旧是两个阴面。
三掷三不允。齐声抬起眸,沉默不解地盯着张青山的墓碑。
余光扫过还没烧的钱纸,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蹲下身,在墓前点蜡插香,烧燃了纸钱。
林间风吹过火焰,火势升起,驱散了此间的寒气。等纸钱烧尽,齐声按规矩,再次闭眼对着张青山的坟拜了一拜,带着询问掷出了杯茭。
杯茭在地面上跳滚了几圈,齐声有些紧张地盯着它看。蹦跳声停下,两片杯茭静静躺在张青山的坟墓前。
一平一凸,一阳一阴。
所请之事可行。
撞破
梨水村的河窄而缓,蜿蜒曲折似一匹绵长的绢布,前不见头,后不见尾,长长一条流经了整个村子。
从天上看下来,像一条匍匐入江的龙。
河两岸生长着许多两三人高的梨树,如今正值三月,恰逢梨花盛开的时候,随处可见嫩白的梨花缀满枝头,好看得紧。
梨树傍水而生,梨水村的名字也由此而来。
姚春娘听人说,这河岸边的梨树算不上什么,河下游还长有一大片茂盛的梨树林,接连着一片绿柳,那才是真的美景。不过那地儿远,平常没有谁会闲到为了看景色跑去那地方。
姚春娘没去过河下游,也不知道人们说得是真是假。
这日赶集,姚春娘从街上回来,刚到河边,远远看见一位背着大背篓顺河往下游走的小姑娘。
小姑娘叫逢春,是姚春娘之前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认识的,不知道多少岁,十四十五,她自己也记不清。
因为两人的名字里都带有一个“春”字,是以第一面就记住了对方,性子格外合得来。
最主要的还是因为逢春天性有些呆傻,像个七八岁的孩子,不像其他人会议论姚春娘,平时看见了她也只会冲着她笑。
逢春算是姚春娘在梨水村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两人家住得有些远,平常也就只有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才能说上几句话。
逢春看见姚春娘,兴奋地朝她摆了摆手,大喊着朝她跑过来:“姚春娘!姚春娘!”
她看着瘦小,精神却好,背着个背篓跑得飞快,几步就到了姚春娘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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