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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声出门时,姚春娘的家门紧闭着,回来时也依旧关得严实,院子里安安静静,房顶的烟囱也没升烟。
他回家洗过澡,做完饭,扶着唐英上了桌。
唐英虽然看不见,但却能感觉到眼下比平日吃饭的时辰早了点。天心里有些奇怪,但并没多问。
齐声替唐英夹了菜,又从厨房端出两只冒着热气的碗,将一只递到唐英面前:“鸡、鸡蛋羹。”
两碗鸡蛋,另一碗他却不是给自己准备的。
齐声没坐下吃,而是又拿了只漂亮的瓷碗,分了一大碗饭菜出来。
唐英拿起勺子尝了一口蒸得嫩滑的鸡蛋,听出他没吃饭,只顾往碗里夹菜,问道:“小声,要去隔壁吗?”
齐声已经不奇怪唐英究竟是怎么知道的了,他“嗯”了一声,坦言道:“给春娘送、送过去。”
唐英并没多问他怎么突然想起给姚春娘送饭,只是笑了笑:“好,去吧。”
齐声坐下来,拿起筷子扒了口饭,鼓着腮帮子道:“等你吃完,我、我再去。”
唐英道:“我哪里用得着你陪,你吃完快给春娘送去才是正经,不然待会儿鸡蛋羹凉了就腥了。”
齐声扭头看了眼碗里金灿灿的鸡蛋,夹了两口菜,闷头迅速吃完饭,端着碗急匆匆站起来出了门:“奶奶,我走、走了。”
唐英听见身后匆忙的脚步声,笑着摇了摇头:“这孩子。”
齐声没贸然直接进姚春娘的门,他见窗户透着亮,在窗沿边放下碗,轻轻敲了下窗户:“春、春娘。”
他像是知道姚春娘在窗户后的里屋,敲完就等着,也不催促。
过了好一会儿,里边才传出低闷的声音来:“做什么?”
齐声问:“你吃、吃饭了吗?”
齐声可能从来都没主动和人像这么打过招呼,语气听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沉稳,像是医生问诊,不像是在和人聊天。
姚春娘也没想到齐声找她会说这样一句话,她裹着被子缩在床上,颓废道:“怎么,你又要下面给我吃吗?”
“不、不是,是饭菜。”他像是怕姚春娘不喜欢,又道:“刚、刚炒的。”
齐声说着,把碗凑近窗户缝,让饭菜香飘进屋内,这回不等他再开口,饿了一天的姚春娘已经闻到了香气。
她吸了吸鼻子,从床上爬起来,看着窗户上透出的齐声的身影,拔出木栓,打开了窗户。
齐声端着碗,往后稍稍退了一步,黄昏微光照进窗户,落在姚春娘的脸上,往日活泼的眉目间此刻沉闷低落,不见半点笑意。
齐声皱了下眉头,把两只漂亮的瓷碗递到姚春娘眼前,问她:“饭和鸡、鸡蛋羹,你想先吃、吃哪个?”
姚春娘没有伸手接,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确定没有在他眼里看出任何愤怒或厌恶的情绪后,又低下了头。
她伸手扣着窗户上的木屑,问道:“我早上还骂了你呢,我说要把你钉在棺材里面,你不生气吗?”
齐声道:“没、没事。”
他像是只关心姚春娘有没有好好吃饭,把鸡蛋羹放在屋内的窗沿上,像是在哄着她:“先吃鸡、鸡蛋吗?”
姚春娘说:“可是我没胃口。”
齐声没说话,他端起碗,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勺喂到她嘴边。姚春娘仰头呆呆看着他,眼眶忽然一下就红了。
她张嘴咬住勺子,吃下一口,嫩滑的蛋羹流入喉咙,她慢慢伸手接过了碗,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齐声看她肯吃东西,稍微松了口气,他用掌心温热捂着手里的碗,就站在窗户边看着她一口一口地吃。
姚春娘偏头看他,眼角还是红的,像一丛用荆棘做伪装的花被人拔了刺,只剩下漂亮柔弱的花枝,看得叫人心疼。
她拿起勺子搅散碗里的鸡蛋,小声道:“门没闩,你可以进来。”
跟我
姚春娘在床上坐着吃饭,齐声就坐在旁边的凳子上陪着她。
她胃口不佳,吃得慢,一小碗鸡蛋羹只吃了一半,饭也只吃了几口。
她本想放下碗,但看了眼安安静静陪着她的齐声,又不想拒绝他的好意。
她拨开碗面上的肉菜,舀了几勺底下的白饭放进装鸡蛋羹的小碗,把松散的米饭和鸡蛋羹搅和搅和拌在一起,再就着菜一小口接着一小口往嘴里塞,慢吞吞嚼烂了才咽进肚子里。
两人之间从来是姚春娘话说得多,她一静下来,齐声仿佛彻底成了哑巴,木头桩子似的挺直背坐在屋子里,进门好半天了,却没主动说个什么话。
屋内里安静得出奇,姚春娘用勺子碾碎碗中粘在一起的小饭团,低着头问他:“今天早上,你为什么和我说那样的话?”
她说话有气无力,问题也问得不清不楚,若不是齐声一直注意着她,怕都不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他想起下午在河边听来的那些话,仔细地解释道:“小安回、回来那天,吃、吃饭的时候牙、牙疼,蛀了,今天我带、带她去看牙,医生说她吃、吃了太、太多糖,以后不能再、再吃了。”
他很少一次说这么长的话,平时话说的短,结巴的口音有时候并不明显,如今姚春娘听他一大段话说得磕磕绊绊,愣了一下,轻轻“哦”了一声。
姚春娘知道自己错怪了他,心里难免有点愧疚。她气上头时,不晓得自己具体骂了什么,但依稀记得自己叫了他“结巴”。
她自己讨厌别人喊她寡妇,齐声也一定不喜欢别人叫他结巴。
“对不起。”她忽然说。
齐声眨了下眼睛,想说什么,又听见姚春娘低声道:“我以后不给她吃甜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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